第903章 借令牌一用,可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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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李菡瑶再不觉得父亲说话无情了——这何陋,还真自以为是。她很想质问何陋:以“闺誉”之名禁锢女儿,与囚徒何异?但见李卓航的神情,她又按捺住不满,且看爹爹应对,她懒得跟这迂腐君子争辩。
  李卓航决心好好跟何陋掰扯掰扯。
  他认真道:“要论学问,本王不敢同何先生比;先生的人品,本王也是敬佩的,虽出了梅子涵那件事,但本王以为,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,何况先生桃李满天下,出一两个败类,实在寻常;但要比女儿,本王绝不输给先生!”
  他对“梅子涵”一事的宽容触动了何陋,何陋心中嗤笑他装大度,嘴上却冷笑道:“何以见得?”
  李卓航道:“先生指责小女种种,除了颠倒阴阳、祸乱纲常那一套,请问哪件事经得起推敲?”
  何陋反问:“老夫指责的哪件事经不起推敲?”
  李卓航掰着手指头数道:“我儿分股权给工人,革新纺织积弊,是祸国吗?助昊帝推翻废帝暴政,驰援北疆军粮和军服,是祸国吗?没有他们,中原早被安国占领了。免除江南税负,是祸国吗?斩杀贪官,整顿吏治,是祸国吗?还有,查明谋害靖海水军和江南官员的背后凶手……这一桩桩,一件件,哪一件是祸国殃民的行为?”
  何陋挣扎道:“老夫并未说月皇这些事做得不对……”
  李卓航打断他,逼问:“既然我儿做了这些利国利民的大事,先生凭什么骂她祸国?我敬先生为君子,还请先生说话时慎重措辞,若枉顾事实,损的是先生自己的名望。这名望是先生半生积攒下的,要败也容易的很。”
  何陋忽然起身,冲李卓航躬身道:“祸国妖女这话,是老朽失言了,请江南王和月皇海涵,但老夫还是要说,月皇以女子之身争霸天下,不妥!纲常乃大义,绝非小节,涉及天下事,江南王岂能抛开大义不顾!”
  他被方无莫、黄修指着鼻子骂了几次,都没能服软;刚才又被鄢芸戳了心肺,也没退让半步,却在李卓航这一番话下,主动认错了,真是奇迹。
  李卓航忙起身还礼,正色道:“本王相信先生,此话出于公心,但月皇该不该争天下,先生说了不算,本王也说不服先生,还是留着去论讲堂上辩个明白吧。”
  何陋道:“就依江南王。”
  说罢回身坐下。
  李卓航也坐下了。
  两人都很干脆。
  一场纷争消弭于无形。
  谢相等人吃惊于李卓航的手段,他以为一场冲突免不了呢,谁知是这个结果。他终于明白:李菡瑶的刚柔相济来自于李卓航的教导,这是家学渊源。
  正在这时,之前张谨言派出的亲卫急匆匆冲进来,在世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,慌张张回禀道:“禀世子,末将在街上被数人拦截,冲突时,令牌丢了。”
  宴厅顿时静下来,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鄢芸和李菡瑶,李菡瑶一脸诧异——朕什么都不知道哇,众人见她神情不似作假,于是将目光定在鄢芸脸上。
  张谨言更是直愣愣的。
  鄢芸冲世子微微一笑。
  谨言急问:“可是鄢大人派人做的?”
  鄢芸点头,坦然道:“不错!”
  谨言霍然起身,质问:“大人刚才不是说,不会阻拦吗?”
  鄢芸慢悠悠道:“本官只取了他的令牌,并未伤害他、令他无法出城呀。瞧,他一点伤都没有。”
  亲卫急道:“可没有令牌,末将无法归营。”
  鄢芸道:“你这张脸不就是最好的令牌?”
  亲卫急道:“可是、可是……”
  鄢芸意味深长道:“想是你丢了令牌,害怕夺牌之人拿了令牌,将不利于世子、不利于大军,所以你匆匆赶回来向世子报信,讨世子一个示下?——”那亲卫满脸惊愕神情,显然被鄢芸说中了,鄢芸叹息道——“然而,本官让人取令牌,为的是混进你们大营,杀、简、繁!”
  亲卫吓得一哆嗦,差点哭了。
  众人哪里还不明白,之前鄢芸说已派人去杀简繁,乃是虚张声势,为的就是骗张谨言派人回营查看,她却命人在中途拦截、抢令牌,再打着世子的名义持令牌进营,接近简繁,刺杀简繁,总之,世子被利用了。
  世子生气了。
  谢相一看不好,生恐他发作,忙拦住他。
  李菡瑶也忙想主意化解。
  张谨言一把推开谢相,大声质问鄢芸:“你如此利用本世子,当街拦截本世子亲卫,想挑起内战?”
  鄢芸放下筷子,用帕子拭了拭嘴角,从容起身,凝目注视着世子,道:“本官派人刺杀简繁,是私仇,绝不会伤害无辜,何来挑起内战一说?至于抢世子令牌,确实得罪了。然——”说到这她目光倏地转幽深——“当日,鄢家遇难时,世子与昊帝亲眼所见,以鄢家和王家张家的渊源,小妹不奢望世子和昊帝能替鄢家报仇,只借令牌一用,可否?一切后果和恶名,都由小妹来承当。世子若生气,就当小妹心思恶毒、不讲道义,陷世子于不义吧。”
  借令牌一用,可否?
  恶名,小妹来承当!
  她忽然自称“小妹”了。
  张谨言看着那幽深的眼眸,想起的却是去年鄢家覆灭的情形,以及鄢苓大哭的悲恸,顿时什么怨气都没有了,只剩下满腹酸胀。眼前的鄢芸,不哭,不怒,不叫,却比痛哭更让他不知所措——分明是柔弱女子,却用满腹心机和谋略将自己武装得神秘可怖,令人胆寒。
  鄢芸跟鄢苓,太不同了!
  宴厅气氛忽转低沉、悲重。
  李菡瑶红了眼睛,李卓航视线也模糊了——鄢家获罪时,他是在场的,几乎是亲眼看着鄢计夫妇被害,而他却无能为力,眼下想起还觉得恨意难平。隔着模糊的水光,他盯着张世子,讥讽道:“不是说,昊帝把简繁送来江南让鄢家后人报仇吗?你觉得鄢侄女不该用计谋,该约简繁出来,与他当众决战三百回合,生死由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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