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三十十七章 不动刀兵,岂得安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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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供奉叹道:“只是大将军让着老夫。”
  他嘴里说话,下手狠辣,如一抹青烟,如暗夜幽灵,前一个字还在门楼,后一个字却在二进院子,到一句话说完,雪夜中,血腥起。
  但有人悲鸣:“老贼,何不杀个干净?”
  众人惊视之,竟还有活口。
  老供奉双手回到袖子里,靠着门框打着盹儿,淡漠道:“留下的,都是着院子里的老奴,他们该知道不少消息,待会问一下,免得咱们大将军今夜都没休息的时候。”
  马到门前,外头人轻轻一推,那厚重的大门竟无声打开。
  大骂不止的家奴们齐齐噤声。
  那是老供奉不知什么时候以弯刀打开厚重的门栓,又不知用什么止住了正在下降的千斤坠。
  这等武功简直惊世骇俗!
  至此,王员外惊得手脚冰凉,他知道,事情闹大了。
  可是他不懂,到底为什么?
  “你不是个老实人。”那女子一身红衣自里屋走出时,老供奉冷淡道。
  “是。”她倒不辩解,神色一片坦然。
  铁甲军搜索,锦衣卫巡察,盏茶功夫,王员外家自上到下,大大小小的人等全体集合在前院里。
  “为何?”王员外只问。
  千户奇怪道:“你连为何抓你都不知道?”
  “与他多那么多嘴干什么,带走就是,”老供奉目光一闪,吩咐道,“都带回去,我再搜查一下。”
  千户不解其意,忽听耳边传音:“这家若没有牵扯到户部亏空,与内帑这些年皇庄收粮减少的事情就见鬼了,你即刻回去,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大将军一旦问起来,你直说就是。”
  原来,这老供奉是要守株待兔。
  一时间人哭狗叫,王家的庄园凄惨至极。
  千户丝毫不为所动,但他没想到,队伍才出了门,竟有数十上百的庄园佃户在路上阻拦。
  “我家的只在王员外府上做事,并未参与作奸犯科。”为首的老汉道,“不该带他们,他们无罪。”
  怎么办?
  “拦路的都杀了。”千户哪里会在意。
  锦衣卫办差,还敢有人拦挡?
  刀出鞘,战马往前一涌,人群登时后退,那老汉忙往人群中躲避,早叫一个缇骑纵马过去,抓着领口往马背上一扔,喝道:“锦衣卫办差都敢阻拦,若无作奸犯科,必有居心叵测。”
  老汉大叫道:“无罪!”
  “有罪无罪,律法说了才算,带走。”千户提刀喝道,“哪个再拦路?”
  更令他震怒的是还真有人拼着一死也要冲进队伍里,视之,老妪七八个,还有孩童。
  这就有些麻烦了。
  更有年轻妇人,七八人里,黑暗中瞧不清形容,她们只往暗处钻,有的去拉扯锁着王家大院家丁帮手的铁链,有的试图过去抱住马蹄,更有人跟着那些老妪,嘴里南腔北调的叫着,竟有人敢往西军马背上伸手。
  千户目视西军百将,百将取钢刀当即整顿队伍。
  西军是与民秋毫无犯,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敢有人阻拦那是要镇压的。
  缇骑遂拔刀,眼瞧着一场流血冲突就要酿成。
  突然间,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扬声道:“你等本是南河沟里一堆枯骨,侥幸逃得性命,自该揭露奸邪,寻还自家的自由之身。如今天使既已到,还敢阻拦,忘了三十年王家大院,难不成连夜夜噩梦都敢忘记?”
  “是她,是她把官兵招来的,打死她!”
  有老妪霍然转身,目光中仇恨如刀,用带着中原口音的京师话叫道。
  缇骑们眼看西军已快速后撤,一咬牙,也往后撤退了十几步。
  “杀了。”
  百将一声令下,百骑迎面扑来,跑的最快的十余人,正碰上西军冰冷的刀锋。
  杀了便杀了,难不成还要为他们让步?
  人群中尖叫不断,三五个老妪,她们跑在最前头,自然是第一轮被杀的。
  那跟着的几个女子一呆,这时候,仿佛才回过魂来一样,啊呀的惊叫着,倒退着,试图退入人群中去。
  “抓。”百将刀指那数人。
  缇骑取铁链上前,这一次可没有人敢再阻拦,那十余个女子,大约是吓的,一时都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  百将提着刀目视那红衣女子,喝道:“你知道她们的身份?”
  “是,此事原顺天府尹尹大人有卷宗,大人可当堂对质,我愿为证人。”那女子昂然不惧,又道,“这王家村的人,没一个是无辜的,若想查清楚王家大院……”
  “住口!”三尺天王员外暴怒从人群中撞了过来。
  那女子脚下一闪,继续道:“城郊皇庄之内,连抓耗子的猫儿也有杀头的罪行,无一人干净。落在皇庄里的雪片也没有一片是清白的。”
  百将仔细盯着她瞧了半晌。
  此人绝非等闲之辈。
  “我本非常人,乃锦衣卫杭州千户所总旗陈某妻姜氏,此事到大将军面前,我自会分教,”那女子请求道,“然,王家庄上下无一人无辜,若如今不能首先抓捕,只怕往后要多许多波折。我若有谎言,大将军面前必无所遁形。”
  百将目视千户,千户道:“既这般说,便都抓了。”
  守城军跟来的正好用上,千户道:“虽未有将令但毕竟事情急,管不了许多,便依她所言,抓捕。”
  王家庄不小,足足有三百余户人家,大大小小的人口加起来超过两千人,几乎是一个大的朕了。
  守城军闯入进去,竟有人持农具来打,视之,也不过面黄肌瘦的农夫。
  “这要没有古怪,我情愿自戕。”千户再不怀疑,遂纵兵闯入,小半夜,将一根绳子,串联着全村两千余口男女,大都遍体鳞伤,纵然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有脸上带伤,乃至身上流血的。
  一个受伤的缇骑惊叹道:“我从未遇到过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农夫,这村子不简单哪!”
  忽然之间,南河沟方向火光冲天。
  “去。”西军百将点五十人,命一对正带领,那对正率军呼哨而去,不过盏茶功夫,五十人一个不少全数返回,众人视之,马銮铃上,人人系一颗人头,正鲜血淋漓,洒落在官道上。
  百将惊奇道:“竟都反抗了?”
  “有人打伏击,有人在潜逃,还有人在往铺满河沟的白骨堆上添油,无一人投降。”对正摇摇头,又补充了一句,“六十多人悍不畏死,纵然草原上也很难见这样的悍匪。”
  这就让大家奇怪了,到底是什么人?
  “村民,王家村的村民,”那红衣女子神色苍凉,往南河沟方向拜了一拜,起身森然道,“他们早已成了牲畜,半点也无人性,是了,王家大院地下只怕还有成千上万的粮食,尹大人正是查到了这一步,故此才有诏狱之一行。”
  众军面面相觑,一个趁机贩卖人口的案子,如今牵扯出这许多事端,今夜之案,恐怕要惊天。
  那三尺天面如土色,惨笑着跪坐在地上。
  雪蓦然大了起来,夹杂着寒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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