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身和人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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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午饭后,庄王回东宫,康王回桓王府,微飏则由甄三九和石磐陪着到外头散步,等着端方帝回来。
  接到甄三九的眼神,石磐慢下脚步,顺便看着周围。
  “小娘子,小人有件事,想请小娘子帮忙。”甄三九的气质又恢复成了殿中省大总管。
  微飏随意地点点头:“说说看。”
  明天就是腊八,今年不然在自己家里泡个腊八蒜罢?等初一吃完饺子,拿来捉弄一下那个傻哥哥……
  微飏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。甄三九低着头,假装没发现——不然,他怕他就没勇气说了。
  “小人的出身,想必小娘子曾经听说过一点。”
  “嗯,也是当年被拐卖了的。”
  “是。原本小人并不当这是件大事儿。可仔细想想,若是这个案子背后有大隐情,小人又在陛下身边服侍,那小人的出身就是事儿了。
  “小人想请小娘子帮忙,查一查小人的出身。不论是好是坏,是生是死,小人只想知道真相。”
  甄三九说到后来,声音有点儿飘忽。
  微飏偏头看看弯着腰的年轻总管,笑了笑:“怎么?怕自己是别人拿捏住了全家的奸细?”
  甄三九双肩一抖。
  “别怕。没事儿。我也懒得查。陛下当年不是让杨孟公帮你找过?不是也没找到?如果你父母家人是疼惜你的好人家,当年就应该找到了。”
  微飏顿一顿,加一句:“或者当年就已经被扣下了。”
  甄三九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。
  “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。就算是被扣下,他们也应该已经成了对方的人。你别琢磨了。没好处。”微飏轻飘飘的给了个结论。
  甄三九深深低着头,答应了一声。
  看看他的样子,微飏眉梢轻挑。再往前走了几步,抬起头来看向宫城檐角上的石兽雕塑,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我唯一担心的,就是你来自西夏。”
  甄三九腿一软,险些跪在地上。
  微飏笑眯眯地回头看着已经满脸冷汗的甄三九:“你说,你万一是西夏人,比如说,还是西夏王室,是个皇子什么的,怎么办?”
  “小娘子莫要玩笑……”甄三九颤声道。
  微飏的笑容收了起来:“我没有玩笑,我说的是真话。你万一是西夏皇子,你想怎么办?”
  甄三九呆呆地看着她,半天,嘴一瘪,眼泪掉了下来,自己抬了袖子去擦,抽抽嗒嗒:“那我就求陛下赐我去北狄前线。我去那边杀北狄人……”
  “那万一你是西夏皇子跟北狄公主的私生子呢?”微飏截口。
  甄三九哇地一声嚎啕大哭:“那我就不活了!”
  “笨!”微飏又伸手抢了他的拂尘,轻轻地抽在他胳膊上,“那你就直接跟陛下要三千甲兵!
  “回去母国问问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当初害你,你就把他也喀嚓了!顺便抢到母国的龙椅,给他们当皇上!
  “到时候,你外有陛下给你做奥援,内有凄惨身世可以博得百姓同情。再跟咱们大秦商量出个‘两国永好,天下太平’,多美的日子啊!
  “我还巴不得你是个西夏皇子或者北狄王孙呢!”
  都快哭出大鼻涕来的甄三九傻了眼,咂咂嘴,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。
  “行了,埋汰的,快擦了。”微飏嫌弃地把拂尘丢还给他,“你在陛下身边长大,陛下用你,也疼你。谁敢在你身上打主意,也不怕陛下屠了他满门!
  “踏实把心放肚子里,好生办差。哪天觉得累了怕了不平衡了,请辞就是!陛下那样通透的人,还能把你怎么着了?!”
  说完,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回紫宸殿。
  端方帝回来了,看着微飏香香甜甜睡午觉,旁边甄三九臊眉耷眼的德行,就觉得不对。
  叫了甄三九出去问怎么回事,听完了,端方帝呵呵大笑:“活该!庸人自扰说的就是你了!”
  且让微飏睡着,令甄三九:“你亲自跑一趟,去跟刑部传朕的口谕:结案罢。卷宗归总赶紧做好。明儿朕还有别的用。”
  甄三九一惊:“这就不查了?!”
  “查啊!不过不能让他们查了。”端方帝怡然自得,“朕马上就有可靠的人用了。”
  甄三九会意,笑着躬身先恭喜了端方帝“得获良材”,这才走了。
  外头高尚书接到口谕,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沉默了下去。
  跟在一旁的桓王忍不住问甄三九同样的问题:“这就,不查了?”
  甄三九瞟过桓王,决定疑似假传一次圣旨:“桓王殿下有多久没进宫看望陛下了?”
  “臣,领旨。”高尚书朝着代表皇帝的甄三九深施一礼直起身来,看着低落的桓王,温和说道:
  “我知道,殿下审问这几天,人间惨事看的有些多了。只是人世间莫不如此,您在漠北,大约只会看到更惨的。”
  漠北,对面就是草原,就是北狄,就是烧杀劫掠的敌人。
  桓王怔忡着,似乎是想起了漠北的种种,表情变幻,过了一时,站起身来,对高尚书揖手道:
  “结案前,我想跟皇祖父聊聊关于兵士们遗属安置的事情。高尚书先办别的罢。这一款回来咱们再议。”
  高尚书笑着点头。
  梁擎在后堂,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皱了皱眉,端了旁边的茶,抿一口,再皱皱眉,放了回去。
  所以这次进宫,到底算是陛下宣召、还是他们家殿下自投罗网?
  桓王跟甄三九一起回宫。
  微飏睡醒了,净了面、梳了头,正跟端方帝一起喝茶。
  “你们家这个驸马,心里有点儿执念。你得想办法给他整整。”微飏喝着茶不错,顺便就讨。
  端方帝令人去给她装二斤,叹道:“刚才在贵妃宫里,他自己也说:他自幼便没人对他无条件、死心塌地的好。唯一的一个,就是我那可怜的女儿。所以他心里就有份儿执念。
  “贵妃催他成亲,他不愿意,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我女儿。他看人,常常第一眼就看到人心幽暗处,所以他不喜欢看人。他府里养了许多珍禽异兽,他说他看那些比人可爱。
  “大千世界,各型各色。他这个人就是这样。我设立锦衣卫,倒有多一半,是因为我知道他能把此事好好地掌管起来。”
  “人性啊,复杂着呢。”微飏喝了半天茶,才幽幽地感慨了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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