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慧极必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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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屋内烛火明亮。
  王府中的赵大夫正把着脉,闻讯匆匆而来的王淹和上官子溪刚一进屋,赵大夫正好收了手,谢意立刻将顾蓉的手放回薄被中。
  赵大夫斟酌再三,面色惊疑,有些不知如何开口。
  可屋内四人都在等他的话。
  赵大夫硬着头皮道,“还请老爷和世子恕我罪,小姐的病情……”
  “大夫直说无妨。”
  “小姐此病,乃常年心中郁结所至,郁结乃指,求而不得日日所思,求得太多心智有耗,已成病根,却未加以调理,小姐心中装着千万心思,损耗心智,吞噬身心……大伤!”
  赵大夫说完,立马又道,“或许小老儿医术浅薄,学艺不精,大人们可请太医院院首章老前来,他医术渊博,由他来复诊,更好。”
  王淹听完,匆匆忙忙出了门。
  顾蓉的昏厥只是短暂的,她一睁开眼,就看见床榻旁的谢意,不远处的上官子溪与秋意。
  谢意见她醒了,淡淡一笑,问道,“睡得怎么样?”
  顾蓉便也笑,“什么梦也没有。”
  她的眼里有丝丝惊惶,一闪而过,快到谢意来不及分辨,那其中的慌乱,不甘……
  秋意红着一双眼,满是担忧,嫂嫂亦是关切的看着她。
  二人都不说话。
  谢意倒是看不出什么,他一如往日,只是凝视着她,眼底千万光芒,都只映着一个她。
  顾蓉便笑着去握他的手,很快被扣紧,他的手依旧如火焰一般炙热,而她的手,哪怕在被里许久,依旧有些凉意。
  有人走了进了,大哥领着人,边走便道,“章院首,这边请。”
  那人看起来已有年纪,头须花白,身子看起来倒是硬朗,步子迈得稳健,很快就到了床榻旁。
  “世子。”他垂膝行礼。
  谢意恩了一声,道,“劳烦章太医深夜跑一趟。”
  “应当!应当!”他应了两声,见谢意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,只好绕开谢意,对床上的顾蓉道,“小姐,请伸手让我给你瞧一瞧。”
  顾蓉面色一僵,她终于猜到发生了什么事。
  谢意将扣在手里的手递了出去,章院首取出丝帕,覆在上面,细细的把起脉来。
  顾蓉的目光幽然流转,眼睫落下,有些微微的颤抖。
  谢意的目光陡然变暗,看着床上人脸上的异色,她终于抬头看着谢意,目光中终于是掩藏不住的慌乱。
  要瞒不住了吗?
  章院首收回手,取回丝帕,他自然知道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人,王淹既然亲自上门请他来,谢意又坐在这,那自然是要仔细的瞧。
  他问道,“小姐,最近葵水可是许久未来了?”
  顾蓉点点头。
  “近日是否梦魇,睡得不安稳?”
  顾蓉也点点头。
  一连点两个头,王淹的脸色霎时变得极差。
  “可有觉得心口气闷难忍?”
  顾蓉摇摇头,“这个倒是未有。”
  他站起身,也是有些犹豫,就如同刚刚赵大夫的场景一般,几人都在等他的结果。
  “……慧极必伤,姑娘以后切莫操劳,损耗心智……”他顿了顿,道,“若是好好调理,性命可保十年无忧,可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,小姐……最多只有一年光阴。”
  顾蓉像是早已料到,勉强笑道,“有劳您了。”
  章院首道,“我给小姐开一副调理的药方,一日一服用,以调养生息,小姐放宽心,好好修养。”
  他换到书桌旁,写了药方,递给一旁侍女打扮的秋意,叮嘱道,“从明日起,五碗水熬成半碗煎服,特别忌口的食物倒是没有,不过姑娘家,还是要少吃生冷腥辣。”
  王淹道,“有劳章院首了,我送您出门。”
  “嫂嫂……”顾蓉叫住上官子溪,“我的事,不要告诉婶婶,替我瞒着。”
  她点点头,道,“自然,你不要担心。”话刚说完,却红了眼眶。
  她与顾蓉相处的时间不多,可第一次,她替自己疗伤,第二次她送自己回上官家,替她挡了上官婉儿的那些手段,为她谋了一份庇佑。
  如今已是一家人,爱屋及乌,她对于顾蓉,有感激,有疼爱,更真心替她难过。
  顾蓉道,“我想和谢意说会话。”
  不一会,屋内就只剩下她与谢意二人。
  眼前的人神色如常,只是扣着她的手越发的紧。
  顾蓉知道,他一向都是这样,他永远这样,她仓然抱住他,“谢哥哥……别这样,我害怕。”
  顾蓉真的慌了,她这么自私,她早就知道自己身子不好,她曾一再的疏远过谢意,可是……
  谢意反搂住她,安静无声。
  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些事,想起有时候余光瞥去时,她微微皱起的眉头,想起康城内她梦魇的睡不着,想起秋意明明已是四月,却担心她染风寒,给她披上披风,想起她憧憬万分的说等他闲了……
  有些事情,原来早有预兆,可预兆之前,她却早已知晓。
  她瞒住了所有人。
  那到底是什么时候?是在盐都?还是南境?还是西元?
  有一束光亮突然砸在他眼前,有些猜测,在此刻,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。
  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,所以,曾对自己避之而不及?所以哪怕心动情起,依旧狠绝的说别再来找她的那种话?
  沉默半晌,他问道,“饿不饿?要不要吃点东西?”
  顾蓉在他怀里摇摇头,拱得他衣服凌乱,片刻,从他怀里抬起头,眸光一片湿润,“我们成亲吧,好不好?我还有十年呢,我还能陪着你十年,十年之后,等我死了,你可以另娶,只是……”她的眼泪犹如决堤般,哽咽道,“我死了以后,你不要忘了我,你要记得我,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,我不想就这么轻易被你忘了……”
  他低头,唇瓣压住了那汹涌的哭腔与慌乱,没有任何技巧可言,只是在她唇瓣上辗转吮吻,扣紧她的十指。
  谢意闭着眼,不敢睁开,怕满眼痛意被看见,怕慌乱与无措被她知晓,怕她更加不安更加惶恐。
  他要镇定,他要安抚她,而不是两个人自哀自叹。
  须臾,他额头抵着她的,低声应道,“好,我们成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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