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自请离都
萧云峥坐在马车中,脸色有些难看,显出些许憔悴,昨日夜里梦魇并未睡好,也不知怎的他竟然梦见那沈府大小姐。
梦里萧云峥独自抱着被子靠坐在床榻,那沈府大小姐背靠轩窗,叉腰得意的对着自己笑个不停,现在想起他脑仁都疼。
马车行至宫门前,萧云峥并未换乘软轿,仅带护卫随行步行去御园。
芸太妃正望着水面发呆,明明这御园湖水同十多年前并无分别,莲荷已谢,群雁未归,可今日竟瞧这潭水清澈许多,定是今年雨水丰沛的结果。
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“母妃”,芸太妃笑着转身,却在看到萧云峥脸色后骤然心疼,走近柔声问:“怎的脸色如此憔悴,可是怨我干涉你婚事?”
萧云峥努力面部管理,挤出一个笑容回道:“昨日没睡好,不碍事。”
芸太妃语重心长的对萧云峥说:“峥儿,今日寻你过来,仍是希望你能体谅为母的苦心,切莫拿婚事与我置气。”
前几日清晨,萧云峥突然得到宫内传信,母妃跌伤脚腕疼痛难耐,匆忙令府内总管取了金疮药,换上朝服赶去宫内探望。
谁知他到宫内后,见母妃着素衫安坐软塌,毫发无损,满脸凝重的看着自己。
芸太妃当即屏退左右,与萧云峥相对而坐,娓娓道来:“我久居宫城,素不喜宫闱争斗,也无力于宗族党争,这么多年了,他们还是不放弃。”
萧云峥默不作声的听着,当年母妃嫁入天家,宗亲里有能力之辈,如今早已是扶摇直上,得以平步青云,但权势于有些人是毒药,一旦染上便难以轻易戒断。
芸太妃忧心忡忡看着萧云峥说:“近日我得到消息,兵部尚书许跃海今日将在大殿奏请,求天子允婚,赐婚你与许家长女。”
萧云峥现下明白了,母妃紧急称病召自己入宫的原因,定是命自己不得答应这桩婚事。
芸太妃看着萧云峥的脸,听到事关自己的婚事他仍是无动于衷,不觉心头涌上苦楚,先皇已崩,唯一的儿子长大后也变得不再似幼时那么活泼,许多体己话都不再与自己说了。
萧云峥低声问芸太妃说:“那母妃是希望儿臣如何应对?”
芸太妃合拢双手,在衣袖下紧握,压下眉间心疼,狠下心对萧云峥说:“峥儿,你莫要怨我,先皇还在时,我已亲口允诺他和贤太后,发誓你绝不会插手兵部,这桩婚事你万不可答应。”
萧云峥不再看芸太妃,失望的垂眸,他虽为先皇长子,但不是皇后所出。纵使父皇在世时已祭庙告祖,立嫡子萧瑞霖为太子,但母妃背后的势力并不甘心多年耕耘付诸东流,数年来明里暗里为他母子二人搜罗奇珍异宝,造势立威。
现如今,这才打过几次照面的兵法尚书许跃海竟舍得下决心,将宝贝女儿嫁入萧王府,怕也是有人背地与许跃海权衡的结果。
萧云峥低头轻抚朝服,修长的手指掠过袖中的金疮药,晨起奔入马车的焦急,在此刻显得尤为多余,宫里什么都不缺,御医随时待命,不舍昼夜,母妃纵是摔伤也不缺这一瓶药。
还有这身朝服,出宫择府而居的王爷,若是未经天子或太后准允,前往后宫探访必须身着朝服,否则视为大不敬,平日里他连早朝都鲜少去,若不是有人奏本实名提到他,他根本懒于穿着朝服去大殿。
萧云峥站直身子,拱手躬身,对芸太妃恭敬的行礼,审慎的低头说:“儿臣,定会处理好此事,必不让母妃担忧。”
芸太妃看着萧云峥五味杂陈,她怎会不知,峥儿自小聪慧过人,才兼文武,宗亲、臣子更是不问他要不要,恨不能将这世间珍贵稀有尽数寻来,双手呈奉给他,连先皇亦是疼爱他更甚于其他皇子。
只怨宫门深似海,高墙隔血亲。昔日她初为芸妃之时,念及宗亲尤其是父脉族辈,在家训和孝义作用驱使下,对宗亲长怀感恩,多有照拂。时日久了她才幡然悔悟,这世间哪来这么多无端的好意,宗亲里真正关心她的亲人一只手可以数尽,大部分终是有图于她,借势利己。
先皇在世时,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过分便都默许了,但帝王需得理智,终究还得为天下大义考虑,即使当时她芸妃为先皇诞下长子萧云峥,但为了免遭非议,先皇立了贤妃为后,并将她所出萧瑞霖立为太子。
芸妃心里却并不怨,她不愿所爱之人背后有人虎视眈眈,贤妃为故去护国将军之女,满门忠烈,于礼于情,担得起这后位。
本想无缘凤印之事传开,那些宗亲之流心里的算盘珠落,会偃旗息鼓、安分守己,奈何叔伯竟嫌她枉费芸妃之位,安于一隅,不为爱子萧云峥计深远。
芸妃气的无话可说,想着惹不起躲不起,从小教导萧云峥要为人谨慎、干净利落,须做到兄友弟恭,勒令他不许任人攀附折损天颜,不再求赐携萧云峥归家探亲,称病不见探访的叔伯,收到送来宫里新奇物什瞧也不瞧原路退回,待萧云峥年及束发不等成婚便让他出宫开府。
如今,贤后已是贤太后,她也从芸妃变为芸太妃,萧瑞霖和萧云峥已安然长大,彼此感情深厚,能尊君臣之礼,便觉得一切都值了。
聪颖如萧云峥,这些年也知道母妃心中顾忌为何,只是他很失望,过往年岁,他萧云峥心中何曾有过一丝忤逆?旁人心中猜疑不作数,她身为母妃竟斡旋到如此地步,可曾想过他也会伤心。
礼毕,萧云峥转身走向门外,站在门坎边,看天已渐晓,有鸟飞过高树,而母妃的一生却好似笼中鸟,被自己心中看不清的东西困住了。
萧云峥忍不住哑然失笑,说:“儿臣常常在想,母妃何不若早在儿臣出生时取名萧无争,便可省去诸多心力”,说完头也未回大步离开,向大殿走去,留芸太妃独自长坐至天明。
不过,今日御园约见,萧云峥能来,芸太妃感到十分欣慰,心软问儿子是否因心中有怨,才选了普通言官府上千金应付婚事。
萧云峥面色不改,对芸太妃说:“母妃多虑了,儿臣心中无怨,沈府千金并非出身显赫,还望母妃莫要因此介怀。”
是的,萧云峥心中无怨,只有如潮汐般往复的失望,他见多了金丝雀,寻得一个家燕,可以不必受缚与人,省去诸多约束。
芸太妃怎么会明白萧云峥心中所想,还想追问为何他不与自己商榷,便选了那沈府千金,刚开口说了一个“你”字,被萧云峥行跪礼突然打断。ŴŴŴ.BiQuGe.
芸太妃怔住,手足无措想要扶萧云峥起身,见萧云峥缓缓站直身子,抬头后用深邃的眼神看着自己说:“儿臣保证,母妃担忧的事情永不会发生,朝中有事,儿臣先行告退了。”
如那日一样,萧云峥头也不回的向大殿走去。
好在那兵部尚书许跃海今日称病不在大殿,不然他看到拒婚他许家的萧王爷近日如此勤奋上朝,怕是要难堪的真去“跃海”。
萧瑞霖则是难掩心中的欣喜,不知怎的,只要看见萧云峥出现在大殿,他总是觉得身后有了靠山似的。
可是萧云峥接下来的言行,让他惊的从王座直接站起喊王兄。
只见,萧云峥又庄重的行了大礼,奏请说,婚后第二天便自请去东山郡,镇守一年。
越过了州,选了郡。
镇守一年,而不是沐休十日。
王爷去郡县镇守无异于自降身份,那东山郡现在的郡王是现今皇后的胞弟,当初为了回避,更是立了明文规定:东山郡镇守亲王,若非天子和丞相同时诏请,不得私自回都城,违者定谋逆之罪。
萧瑞霖情急之下想要让丞相相劝王兄,奈何一眼暼去,丞相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,才想起丞相今日也告假未上朝。
萧瑞霖莫名其妙的看向下方跪着的萧云峥,王兄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,如此反常,罢了,王兄行事自有他的考虑,诏书未拟,先答应再说。
站在大臣队伍后方的沈逸清听见天子允奏的声音,又偷偷快速抬头看了眼萧云峥的背影,脑门里又有了好多问题,为何、为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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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里萧云峥独自抱着被子靠坐在床榻,那沈府大小姐背靠轩窗,叉腰得意的对着自己笑个不停,现在想起他脑仁都疼。
马车行至宫门前,萧云峥并未换乘软轿,仅带护卫随行步行去御园。
芸太妃正望着水面发呆,明明这御园湖水同十多年前并无分别,莲荷已谢,群雁未归,可今日竟瞧这潭水清澈许多,定是今年雨水丰沛的结果。
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“母妃”,芸太妃笑着转身,却在看到萧云峥脸色后骤然心疼,走近柔声问:“怎的脸色如此憔悴,可是怨我干涉你婚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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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日清晨,萧云峥突然得到宫内传信,母妃跌伤脚腕疼痛难耐,匆忙令府内总管取了金疮药,换上朝服赶去宫内探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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芸太妃当即屏退左右,与萧云峥相对而坐,娓娓道来:“我久居宫城,素不喜宫闱争斗,也无力于宗族党争,这么多年了,他们还是不放弃。”
萧云峥默不作声的听着,当年母妃嫁入天家,宗亲里有能力之辈,如今早已是扶摇直上,得以平步青云,但权势于有些人是毒药,一旦染上便难以轻易戒断。
芸太妃忧心忡忡看着萧云峥说:“近日我得到消息,兵部尚书许跃海今日将在大殿奏请,求天子允婚,赐婚你与许家长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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芸太妃看着萧云峥的脸,听到事关自己的婚事他仍是无动于衷,不觉心头涌上苦楚,先皇已崩,唯一的儿子长大后也变得不再似幼时那么活泼,许多体己话都不再与自己说了。
萧云峥低声问芸太妃说:“那母妃是希望儿臣如何应对?”
芸太妃合拢双手,在衣袖下紧握,压下眉间心疼,狠下心对萧云峥说:“峥儿,你莫要怨我,先皇还在时,我已亲口允诺他和贤太后,发誓你绝不会插手兵部,这桩婚事你万不可答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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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如今,这才打过几次照面的兵法尚书许跃海竟舍得下决心,将宝贝女儿嫁入萧王府,怕也是有人背地与许跃海权衡的结果。
萧云峥低头轻抚朝服,修长的手指掠过袖中的金疮药,晨起奔入马车的焦急,在此刻显得尤为多余,宫里什么都不缺,御医随时待命,不舍昼夜,母妃纵是摔伤也不缺这一瓶药。
还有这身朝服,出宫择府而居的王爷,若是未经天子或太后准允,前往后宫探访必须身着朝服,否则视为大不敬,平日里他连早朝都鲜少去,若不是有人奏本实名提到他,他根本懒于穿着朝服去大殿。
萧云峥站直身子,拱手躬身,对芸太妃恭敬的行礼,审慎的低头说:“儿臣,定会处理好此事,必不让母妃担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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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瑞霖则是难掩心中的欣喜,不知怎的,只要看见萧云峥出现在大殿,他总是觉得身后有了靠山似的。
可是萧云峥接下来的言行,让他惊的从王座直接站起喊王兄。
只见,萧云峥又庄重的行了大礼,奏请说,婚后第二天便自请去东山郡,镇守一年。
越过了州,选了郡。
镇守一年,而不是沐休十日。
王爷去郡县镇守无异于自降身份,那东山郡现在的郡王是现今皇后的胞弟,当初为了回避,更是立了明文规定:东山郡镇守亲王,若非天子和丞相同时诏请,不得私自回都城,违者定谋逆之罪。
萧瑞霖情急之下想要让丞相相劝王兄,奈何一眼暼去,丞相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,才想起丞相今日也告假未上朝。
萧瑞霖莫名其妙的看向下方跪着的萧云峥,王兄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,如此反常,罢了,王兄行事自有他的考虑,诏书未拟,先答应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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