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生者还是死人
陆柯死了。
死在了病床上，满脸的惨白，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，数月的治疗，他仍旧敌不过病魔和死神。
陆柯周一死亡，周二葬礼，周三火化出殡...
来吊唁的除了亲戚长辈之外，便就是些高中和大学的同学。
陆柯是个随和幽默的人，故此朋友不少，有的人葬礼结束之后，甚至准备目送陆柯的遗体直到火化。
火焰熊熊，焚化炉的温度从200度一路飙升至最高点900度。
烈焰之中，皮肉绽开油花，干涸的血液与骨肉也开始碳化，难闻的烟气也顺着管道溜走，就好似魂儿一样飞上了天空。
无人瞧见得，一片火红之中，已经只剩下骨架子的陆柯胸前，叠放着两本因遗言要求而随他火化的趣÷阁记本。
一黑一白，在火焰中安然无恙。
......
“所以，现在你承认以往描述的那些都是梦境了吗？”
米黄色的led灯将房间照得通透，四周是因为灯光而显得有些发暖的墙壁，房间不大，区区十五个平方，也就学生宿舍的程度。
陆柯看着坐在对案的医师，犹豫了片刻，随后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行了，照你描述的这般，是个好情况，随着梦境的完结，你的症状正在减轻...记得下周再来复诊一次”
陈医生说着，然后在病例簿册上面的建议栏上，趣÷阁尖轻佻，落下一个‘有待继续观察’。
“鉴于你症状正在好转，这次药我就少开一点，记得每天按时按量吃药”
不多时，病例册和开药单就写好了，陈医生扶了扶镶着银边的镜框，看了眼面前仍有一丝恍惚的陆柯。
这孩子眼里，仍有迷惘...
作为心理医生，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。
相较于那些哭嚎着说世界末日马上就要到了，世界其实是细菌的培养皿，女人在密谋统治世界的患者，陆柯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一个患者了。
而且，陆柯恢复的很快，在他的辅助治疗和心灵劝解下，不到半年，这孩子马上就要走出轻度妄想症了...
“陈医生，我承认我之前描述的那些都是梦境，但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梦境会那么真实，我在梦境里面甚至有不少的朋友，他们还为我吊唁守灵，我甚至记得梦境里面发生的新闻，隔壁东瀛的首相被刺杀了，还有那两本趣÷阁记，每次梦境都会出现...”
陆柯满脑都是混沌，这半年来，他一直如此。
白天的他，正常作息，而到了晚上，一旦入梦，他就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...
哦不对，那还是他，同样是陆柯，但夜晚的他却进入了另一个人生。
患有癌症，晚期，随时都在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。
随着这样的情况愈多，陆柯便也觉得恍惚，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，哪里是现实。
直到有一天，他对着父母说着，他患有癌症，时日无多。
父母顿时警觉，他们觉得陆柯精神上出了问题，便才有了如今半年的治疗。
“人的大脑非常复杂，而人类对于大脑的开发不足百分之十，你现在所看到听到的一切，都是那百分之十所带给你的，而入梦时，说不得你的大脑就开始各种信息的加工，用等同现在或者是超越现在的脑利用率，为你创造一个妄想的世界...”
陈医生言之凿凿的说着，妄想症的病人很好治疗，只需要击垮他们对于妄想的信任，重新拾起对现实的信心就对了。
“至于趣÷阁记，你不也说记不清上面的内容了么，很显然梦境里的东西，没有办法完全带入现实中来，再者...东瀛的首相，也没有遇刺不是么？”
挑了挑眉，陈医生观察着陆柯的表情，希望从患者的脸上看到认同的神色。
可他却见到了思索。
陆柯紧皱着眉头，仿若沉思。
“那照这样说来，现在我所见所听的一切，也可能是大脑在疯狂运转，从而构筑出来的虚假咯？”
诊断室里，忽然具寂。BIquGe.biz
“呃...我只是打个比方，开玩笑而已，呵呵...”
陆柯额冒着冷汗的看着陈医生，对方的面色泛青，眼镜片都反射着森森冷光。
无言
最终，陈医生用趣÷阁唰唰的在病例簿上将方才的‘有待观察’用斜线划去，旋即草草的改写成为‘症状顽固，需加强观察’...
早知道就不多嘴了，但其实陆柯方才还说了谎。
趣÷阁记的内容他记得，至少一部分是清晰的，那是梦中的他在幼年时所写下的‘中二’大作，全都是些神神鬼鬼的羞耻文字。
正因如此，梦中的他才会留有遗言，一定要让趣÷阁记随他火化，想要留得清白在人间。
而且...梦境还余留了些许片段他没有讲出来。
火化时，他听到了声音。
就好似书页翻动，接着便是一阵庄严神圣且无比空灵的声音在四处回荡。
【吾自混沌而生，全知全能，一双真理之眼，可以洞穿无尽星海的深邃...】
陆柯记得，那是白色趣÷阁记上扉页的中二言语，是趣÷阁记上记载着的全知全能的神灵所拥有的神之眼的描述。
【此等眼眸，可窥神秘，洞穿深渊，看得真理...】
光是回想，陆柯就打了个鸡皮疙瘩。
好在那都是梦，无人晓得他那中二的第二人生。
什么神之眼，小孩子的想象也不过如此了吧...
他这样想着，而却未察觉到面前的陈医生忽然揉了揉眼睛。
？
有那么一瞬间，陈医生好似感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瞳色忽然变了，满是森然的白，诡异的骇人，但那只是一瞬之间。
揉眼过后，陈医生看着一切正常的陆柯，再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。
难道最近工作压力有些大了，可他这才刚坐班没多久啊...
不多时，陆柯哭笑不得的从诊断室里出来，方才的多嘴，让他的钱包压力极大。
这药量又变多了。
父母都是个体小商户，光是供他上大学就已经十分困难了，如今这半年摊上这么个妄想症的病，便是向着亲戚朋友们都借上不少钱。
陆柯自己也清楚，他拖累这个家久矣，所以刚上大学的他便就在闲暇时打工赚钱，希望可以减少家庭负担。
送外卖、做家教、帮忙跑腿，只要能合法赚钱，他都不挑的。
如今，虽然钱包发疼，但陆柯心情不错，他觉得自己总算要摆脱妄想的折磨了。
以往的他，经历了太多梦与现实的交替，有时候痴痴傻傻分不清楚哪里是现实，哪里是梦境，但现在随着梦境的落幕，他分的轻巧。
毕竟，梦里的他走完了一生，那个抗癌的陆柯已经病逝，然后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，缓缓进入焚化炉...
若那是真实的话，现在的他又是什么？
所以，陆柯心中虽然存在着些迷惑，但和以往想比，已经好了不少，就连呼吸空气都觉得医院的消毒水香甜了不少。
现在，陆柯行在冗长的走道里，一路上，被家人亦或是护士陪同的患者有不少，故而声音嘈杂，喧嚣热闹。
“噫，好了，我中了！我中了！哈哈哈！”
“昨天我和爱因斯坦聊了聊相对论，还和他打了一架，我都说了，黑洞是不存在的，若存在一定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！永动机是不存在的！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？夏娃和亚当吃的不是苹果，是梨！你不信？我亲自给他们的，我怎么会搞错！”
“哈哈哈，老子今天就要出去，你们谁拦我，我就炸了这里！”
陆柯看着旁边被护士押着走去的患者，对方手中挥舞着扑克牌中的双王炸，仍在狂笑不止。
怜悯的摇了摇头，他心想自己果然要正常多了...
陈医生说，他会渐渐好起来的，陆柯对此抱以期盼，他渴望如同正常人的生活，现在就只需要时间来抚平一切...
嗯？
正在医院走道里慢悠悠走着的陆柯忽而听到远处传来更大嘈杂，他将手中的药单揣好，而这时，前方十几米的拐角处刚好就窜出一道人影。
白发苍然的老人，但白发不多，只有一圈地中海。
老头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，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眼怒睁，他肆意在走道中奔跑，而后癫狂的在念叨着什么...
忽然，老人发现了走道中陆柯，而陆柯也与对方那一双仿若猩红的眼瞳对视。
！！！
不知为何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变得灼热滚烫，视野也微微泛白...
砰！
没能反应过来的陆柯就被对方撞个满怀，而这老头的动作无比迅速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，一只手卡着他的脖颈，而另一只手则是奋力压住陆柯的两臂。
稳！准！狠！
很难想象，这是一个白发老头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。
老人满脸狰狞，那双血丝眼瞳死死的瞪着陆柯，嘴中念叨的东西也渐渐在他的耳边炸响。
宛若惊雷，震心碎神！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恍惚之间，他看着老头那爆睁的眼瞳，其间倒影着自己...
而那个自己，好似一尊泛黑的骨架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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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在了病床上，满脸的惨白，因为化疗而掉光了头发，数月的治疗，他仍旧敌不过病魔和死神。
陆柯周一死亡，周二葬礼，周三火化出殡...
来吊唁的除了亲戚长辈之外，便就是些高中和大学的同学。
陆柯是个随和幽默的人，故此朋友不少，有的人葬礼结束之后，甚至准备目送陆柯的遗体直到火化。
火焰熊熊，焚化炉的温度从200度一路飙升至最高点900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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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“所以，现在你承认以往描述的那些都是梦境了吗？”
米黄色的led灯将房间照得通透，四周是因为灯光而显得有些发暖的墙壁，房间不大，区区十五个平方，也就学生宿舍的程度。
陆柯看着坐在对案的医师，犹豫了片刻，随后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行了，照你描述的这般，是个好情况，随着梦境的完结，你的症状正在减轻...记得下周再来复诊一次”
陈医生说着，然后在病例簿册上面的建议栏上，趣÷阁尖轻佻，落下一个‘有待继续观察’。
“鉴于你症状正在好转，这次药我就少开一点，记得每天按时按量吃药”
不多时，病例册和开药单就写好了，陈医生扶了扶镶着银边的镜框，看了眼面前仍有一丝恍惚的陆柯。
这孩子眼里，仍有迷惘...
作为心理医生，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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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医生，我承认我之前描述的那些都是梦境，但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梦境会那么真实，我在梦境里面甚至有不少的朋友，他们还为我吊唁守灵，我甚至记得梦境里面发生的新闻，隔壁东瀛的首相被刺杀了，还有那两本趣÷阁记，每次梦境都会出现...”
陆柯满脑都是混沌，这半年来，他一直如此。
白天的他，正常作息，而到了晚上，一旦入梦，他就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...
哦不对，那还是他，同样是陆柯，但夜晚的他却进入了另一个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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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这样的情况愈多，陆柯便也觉得恍惚，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，哪里是现实。
直到有一天，他对着父母说着，他患有癌症，时日无多。
父母顿时警觉，他们觉得陆柯精神上出了问题，便才有了如今半年的治疗。
“人的大脑非常复杂，而人类对于大脑的开发不足百分之十，你现在所看到听到的一切，都是那百分之十所带给你的，而入梦时，说不得你的大脑就开始各种信息的加工，用等同现在或者是超越现在的脑利用率，为你创造一个妄想的世界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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挑了挑眉，陈医生观察着陆柯的表情，希望从患者的脸上看到认同的神色。
可他却见到了思索。
陆柯紧皱着眉头，仿若沉思。
“那照这样说来，现在我所见所听的一切，也可能是大脑在疯狂运转，从而构筑出来的虚假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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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柯额冒着冷汗的看着陈医生，对方的面色泛青，眼镜片都反射着森森冷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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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柯记得，那是白色趣÷阁记上扉页的中二言语，是趣÷阁记上记载着的全知全能的神灵所拥有的神之眼的描述。
【此等眼眸，可窥神秘，洞穿深渊，看得真理...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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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多时，陆柯哭笑不得的从诊断室里出来，方才的多嘴，让他的钱包压力极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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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，虽然钱包发疼，但陆柯心情不错，他觉得自己总算要摆脱妄想的折磨了。
以往的他，经历了太多梦与现实的交替，有时候痴痴傻傻分不清楚哪里是现实，哪里是梦境，但现在随着梦境的落幕，他分的轻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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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，陆柯行在冗长的走道里，一路上，被家人亦或是护士陪同的患者有不少，故而声音嘈杂，喧嚣热闹。
“噫，好了，我中了！我中了！哈哈哈！”
“昨天我和爱因斯坦聊了聊相对论，还和他打了一架，我都说了，黑洞是不存在的，若存在一定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！永动机是不存在的！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？夏娃和亚当吃的不是苹果，是梨！你不信？我亲自给他们的，我怎么会搞错！”
“哈哈哈，老子今天就要出去，你们谁拦我，我就炸了这里！”
陆柯看着旁边被护士押着走去的患者，对方手中挥舞着扑克牌中的双王炸，仍在狂笑不止。
怜悯的摇了摇头，他心想自己果然要正常多了...
陈医生说，他会渐渐好起来的，陆柯对此抱以期盼，他渴望如同正常人的生活，现在就只需要时间来抚平一切...
嗯？
正在医院走道里慢悠悠走着的陆柯忽而听到远处传来更大嘈杂，他将手中的药单揣好，而这时，前方十几米的拐角处刚好就窜出一道人影。
白发苍然的老人，但白发不多，只有一圈地中海。
老头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，布满红色血丝的双眼怒睁，他肆意在走道中奔跑，而后癫狂的在念叨着什么...
忽然，老人发现了走道中陆柯，而陆柯也与对方那一双仿若猩红的眼瞳对视。
！！！
不知为何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变得灼热滚烫，视野也微微泛白...
砰！
没能反应过来的陆柯就被对方撞个满怀，而这老头的动作无比迅速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，一只手卡着他的脖颈，而另一只手则是奋力压住陆柯的两臂。
稳！准！狠！
很难想象，这是一个白发老头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。
老人满脸狰狞，那双血丝眼瞳死死的瞪着陆柯，嘴中念叨的东西也渐渐在他的耳边炸响。
宛若惊雷，震心碎神！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“你到底是生者，还是死人！”
恍惚之间，他看着老头那爆睁的眼瞳，其间倒影着自己...
而那个自己，好似一尊泛黑的骨架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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