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章 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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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宋朗。
  本是出身汉末权贵豪门,自幼饱读诗书,立志要出将入相,匡扶社稷。
  后来靠着家族恩荫,出任了一名执法的小官。
  虽然官职不大,却是能管着一县责罚之事,可谓是真正的实权人物。
  刚刚上任,他便秉公办案,从不徇私。
  无论对方是权贵子孙,还是市井无赖,他都毫不手软,一视同仁。
  就在他雷厉风行的举措之下,甚至破获了好几桩大案,掌握了好几条线索。
  线索直指朝中一位要员的贪污,只需少许时日,他必然能顺藤摸瓜,将这要员绳之以法。
  但就在他快要成功之时,对他一直不假辞色的父亲却是突然出面拦阻。
  让他到此为止,不可再查下去,甚至要销毁所有证据线索,将逮捕之人一一放回。
  宋朗自然不肯听命,甚至做好了和父亲翻脸的举动。
  结果对他一向百般宠溺的祖父,也一改以往慈蔼模样,反而是耷拉着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。
  为他补了自己一直没教过的一堂课。
  将整个汉末朝廷的昏暗,从上到下的腐败,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险。
  一一为宋朗讲了个明白。
  甚至为宋朗断言,若是他不就此收手,可能第二天宋朗便会沉尸江水之中,死的不明不白。
  可惜宋朗当时年轻气盛,一腔热血。
  听到自己可能会死于恶人之手,不仅没有半点害怕,反而像是要得偿所愿。
  随后便是一意孤行,执意继续查案。
  气的宋父一病不起,闭门谢客。
  但当晚,遇到杀手的却不是宋朗。
  而是整个宋家。
  当晚宋家便遭连夜大火,全家三十七口人死的一干二净,全部葬身火海。
  最诡异的是,宋家三十多口人竟无一人外出逃命。
  街边的所有邻居,也无人敢前去救火。
  只有夜宿官府之内的宋朗,第二日一早听闻了家中的噩耗。
  随后便被自己好友豁命送出了县城。
  而宋朗也从此改名换姓,大彻大悟,加入了当时的黄巾军。
  最后甚至做到了黄巾军三十六方渠帅之一,带兵将那灭族仇人一家杀的干干净净。
  算是为自己全家老小报了血仇。
  黄巾起义覆灭之后,宋朗也顿感人生已无目的,回望初心,也是顿生迷茫。
  无奈之下,便在宛城落脚,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间学堂。
  平日里不收任何学费,免费教导邻里街坊的孩子,教他们读书识字,人生道理。
  若遇灾年,他还会从积蓄里面拿出一趣÷阁钱,来开设粥棚,赈济灾民。
  虽然是杯水车薪,却是勉强尽了自己一份力,图个心安。
  甚至在宛城遭遇时疫之时,他还拿出曾经在黄巾军学到的符水之术。
  虽然没办法为这些百姓彻底治愈时疫,却也能暂缓病情,为不少人减轻痛苦。
  因此他在宛城也算是颇有名望,交口称赞,人人都道宋先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真善人。
  如今,就在他于学堂教书之时,却见外面一众士卒已经包围了学堂。
  “不得喧哗,不得慌乱!”
  宋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饱经沧桑。
  寻常事情已经没办法让他产生波澜。
  若非自己这条命是好友豁命保下的,恐怕他在报仇之后,便早已自尽而亡。
  不必浑浑噩噩的留在世上,只为了自己心安而做些无伤大雅的善事。
  让一众学童安心坐回自己的位置,不管外面有何动静,也不得出来探视。
  随后宋朗便迈步走出学堂,刚要开口询问。
  却被两名士卒直接按倒在地,五花大绑。
  “你们是什么人,为何突然绑我!”
  “我非曾犯过王法,你们凭什么绑我!”
  看着宋朗不服气的模样,带兵前来的幕僚却是冷笑道:
  “我们可是奉丞相钧旨,前来捉拿逆贼。”
  宋朗还以为是自己当过黄巾军的事情被人发现,心道自己始终还是躲不过去。
  谁知道幕僚却是嘿嘿冷笑道:
  “看你的模样也知道你不服气。”
  “今天就当着诸位邻里街坊的面,由本官一一揭发你的罪行,好叫你无话可说!”
  此时围观的百姓也是义愤填膺,不断为宋朗叫起冤来。
  宋朗这样的老好人,连被顽童再三欺负都能一忍了之。
  甚至算得上是有些窝囊的人,怎么可能是什么反贼逆贼?
  “三日之前,你让学堂里面的孩子背的什么诗句!”
  三日前?
  宋朗稍微一回想,便有了印象。
  “三日前,我点评本朝诸位大家的诗词,尤其讲到了大司农徐风所作的‘戏为六绝句’。”
  宋朗随后摇头念道:
  “今人嗤点流传赋,不觉前贤畏后生……”
  “停停停!你还在当众念此反诗,辱骂丞相,诽谤朝廷?”幕僚急忙打断宋朗。
  “辱骂丞相?”宋朗也是一愣,似乎不知道这骂从何来。
  从几年前,徐风偶有名作显世,世人也颇为推崇他的文采。
  就连曹操曹植也不止一次与其有诗文唱对。
  就算他如今和曹操作对,总不至于连他天下传唱的诗文都犯了法,谁念谁就成了反贼?
  “哼哼,徐风虽然是逆贼,但他的诗句没有一百首,起码也有七八十首。”
  “你若是念别的诗,最多判你个不敬之罪,打你几板子就算了,但你为何偏偏教他们念此恶诗!”
  就在宋朗一头雾水,实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的事情。
  却见幕僚冷冷说道:
  “这反诗第三句,乃是最为大逆不道的‘尔曹身与名俱灭,不废江河万古流。’”
  “这一句怎么了,此句乃是说……”
  就在宋朗将要辩解之时,幕僚却是怒道:
  “你这诗中之意,明明是辱骂丞相曹氏宗族要身败名裂!”
  “这!这分明是凭空构陷!”
  “尔曹之意,乃是‘你们’的意思,这连我学堂内七岁顽童都知!”
  如此匪夷所思的罪行,顿时也让城中围观聚众而来的百姓怒火中烧。
  直接当众叫喊起来,恨不得直接冲击士卒的阻拦,直接将宋朗救出。
  “哼哼,我就知道你这反贼嘴硬,肯定不会承认。”
  “但你已将罪证写在墙上,又有何可辩解。”
  众人循着幕僚手指望去,却见学堂墙壁上写着七八条各式标语。
  正是前几日开始,从新野学校流传出的风尚。
  将平日里空口劝导的言辞写在显眼处,让学童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。
  其中一句正是: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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