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那个叫铁蛋的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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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张家后院。
  辛夷进去的时候,三个小的正拿着草料喂驴,那驴拴在柿子树上,三宝摸它脑袋,驴不抗拒还回蹭她,温顺得像只猫儿。
  好驴!
  辛夷走近摸摸驴脸,笑着让三个孩子去罩房里收拾东西,搬回西厢,安置在她隔壁的耳房。
  三宝对她没有戒备,蹦蹦跳跳就去了,大宝和二宝有些迟疑,尤其大宝,站在杮子树后偷偷看她许久……
  辛夷没有多给他眼神,径直去忙。
  被曾钦达带去开封府前,她把孙家药铺带回的药材都搬回了自己的屋子,那些杂食糖果也塞在里面,没有人动过。
  辛夷拿出来清洗干净,拿到耳房给孩子。
  “一人两块,不许多吃。”
  小孩子牙口不好,吃多了伤牙。但她将“恶毒后娘”腔调拿捏得好,一念和二念不敢动。
  三念不那么怕她,快活地拿了糖果,喜滋滋地问:“你为什么会买零嘴给我们?”
  “捡的。”
  “你骗小孩,糖果才捡不到呢。”
  辛夷瞅她一眼,额外多给她一块。
  “吃吧。我睡去了。犯困!”
  一念和二念看她要走,都不吭声。
  三念却突然将糖果塞入嘴里,一把拖住辛夷的袖子。
  辛夷揪起眉头,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。
  “又怎么了?”
  三念咬咬下唇,“你晚上还会看着我睡觉吗?”
  这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,让辛夷很难说出拒绝的话,可……想到张小娘子的人设,她又不想崩得太快,给孩子太多的期待。
  她不属于这里,指不定哪天就走了。
  倾付太多的感情,对她、对孩子,都不是好事。
  “你要有事,就喊一声。我听到了,自然会过来。听不到,那就没办法了。”
  辛夷不带情绪地说完,不敢看三念小脸上的失望,扭开头就走。
  一念却突然开口。
  “是你干的,对不对?”
  辛夷不解地回头,“什么?”
  一念沉着眉,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。
  “你给三妹妹服了睡觉的药,让二婶误以为三妹妹中毒了,这才大着胆子带人来捉你……”
  辛夷一怔,冷声嗤道。
  “笑话!下毒的人,是你二婶,救你三妹妹的人,是我。误打误撞罢了。小兔崽子,你倒怪起我来?”
  一念看着她不说话。
  半晌,默默躺下去,拉上被子盖住自己。
  他没有吃糖。
  二念也没有,将糖果偷偷塞入被子,扁了扁嘴,便小声嘀咕,“我就说嘛,坏女人就是坏女人,没有被水鬼变好。”
  三念瘪着嘴,几乎要哭。
  辛夷垂下眼皮,淡淡地说:“吃完去漱口,把牙齿洗干净才准睡觉。”
  三小只默默不语。
  辛夷哼声。
  “还有,叫我知道谁偷吃,仔细他的皮。”
  凶巴巴说完,她调头离开耳房。
  心下却不免唏嘘。
  张巡的三个孩子,脾性不同,却各顶各的漂亮。老大稳重有心计,老二机灵鬼点子多,老三单纯乖巧,属实招人喜欢。
  如此看来,他们三个的娘周忆棉,定是个十分好看的女子,不然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孩子,更不会被张巡惦记到死——
  张小娘子输得不冤。
  ……
  次日清晨醒来,空气里满是纸钱的味道。
  三念还在熟睡,一念二念两个早就起来,被刘氏抓去张巡的灵前磕头烧纸去了。
  辛夷简单地梳洗一下,拿个竹篮走过去叫他们。
  “你们跟我来。”
  刘氏回屋补眠去了,张正祥坐在堂屋前用竹片剔鞋上的泥,看她带着孩子要出门,沉下脸喝道。
  “又要野到哪里去?广陵郡王说了,不许你离开张家村。你是和水鬼案有干系的人——”
  “采药。”
  “大字不识得几个,采什么药?”
  辛夷冷刺刺地笑。
  “不然你给银子,请个郎中来给你孙女瞧病?”
  刘氏当家,把银钱抠得死死的,张正祥平常去虹桥边吃花酒都挪不出银子,哪有钱给孙女看病?
  他看着辛夷冷淡的脸,最终只得哼唧一声。
  “丧门星。不许走远听到没有?要再敢逃,腿给你打断!”
  ……
  辛夷没理这死老头。
  她其实不缺药材。
  在孙家药铺抓了好药,又带回一堆“次品”。虽说掌柜的被她狠批了一通,但只要去除杂质再加工,药效影响不会太大。
  她现在,只想弄明白一件事。
  这张家村到底犯了什么煞气?
  为什么出生的孩子都带缺陷?
  为什么会有人陆续投河?
  张家村有一百多户,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大范围作案,是如何做到的?
  辛夷思考过,下毒是胎儿致畸的最可能途径,但她能想到的,官府自然也能想到……
  这么久没有破案,可见下毒手段极为隐蔽。
  辛夷想,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,傅九衢一定会把她当成头号嫌疑犯,这穿越之旅可就不美了。
  当然,辛夷也有别的心思。
  《汴京赋》里的药草采集,也是她的设定。她知道哪里会产出什么药材,出去挖点值钱的药,也可卖点钱做穿越资本。
  辛夷带着两个孩子穿过田梗,一路沿着水渠往上走。
  眼前,一座座房舍错落在汴河边,阡陌相通。芭蕉竹木、农作田埂、水渠木岸,一副北宋农庄的景象。
  美!
  剧情脚本虽然是用脚写的,但景色却是真美。
  可惜的是,不知是游戏有了变化,还是时节不对,哪里有什么值钱的好药材?
  辛夷左顾右盼,两小只便跟着她,不时交换视线。
  “看什么?”辛夷突然回头。
  二念吐舌头,“你怎知我们在看你?”
  “哼。我后脑勺长眼睛,别背着我搞小动作。”辛夷看一眼孩子,一条腿刚要跨过水渠,突然被水渠边灌木丛的植物吸引过去。
  马钱子?
  怎会有马钱子?不应该呀。
  辛夷将竹篮换到左手,跨过去用镰刀勾住枝条,正想拉下来细看,背后传来吆喝。
  “张家崽、张家娘,脱了裤子去撵狼……”
  辛夷收手,转头看过去。
  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站在水渠边,怀里抱着一把手削的竹剑,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,眼里有超乎年纪的恶意。
  小兔崽子。
  脱了裤子去撵狼,这是损他们又不要脸又不要命呗?
  “不许胡说!”一念本能地护着弟弟,站到二念前面,握着小拳头,气急地指着那男孩儿。
  “铁蛋,你再说我娘的坏话,我便打死你。”
  铁蛋哈哈大笑,“小野孩子生气了。村里谁不知道,你们兄弟两个是小王八,野孩子,是你娘大肚子带来的拖油瓶……”
  欺负孩子的铁蛋姓吕,是张家村少有的外姓人。二念说,吕家有一个在汴京城里做大官的亲戚,所以才那么跋扈嚣张,但孩子说不清楚那个亲戚是谁。
  辛夷不以为意。
  张家村离汴京城这么近,谁家还找不出两个汴京的亲戚来?
  辛夷看了看阴雨绵绵的天空,将镰刀递给一念。
  “去,揍他。”
  一念愣住,呆呆看着她。
  辛夷皱眉叉腰,“打不赢不许回来。”
  五岁的小孩子太瘦弱了,步子迈得慢,握着镰刀的小手不停地抖,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。
  辛夷看向激动的二念。
  “愣着干什么,不是挺能耐吗?又会抓老鼠又会吓人的。帮忙去啊。”
  二念:“我没有镰刀……”
  辛夷努嘴看着铁蛋身后的小土坡,漫不经心地道:“用脑子。”
  二念眼睛一亮,聪明的领悟到了她的意思,一边跑开一边回头,“你不要走,就在这里好吗?”
  辛夷黑着脸:“我才没空管你们,自己的事自己解决。”
  铁蛋原以为辛夷要动手,正想喊家里的大人,哪料她拎着竹篮就转身走了,不由大笑起来。
  “张一念张二念,没爹没娘的野孩子,你后娘巴不得你们死呢。过来钻我的裤裆叫一声爷,我来给你们当爹如何?”
  一念小脸涨得通红,回头看看越去越远的辛夷,双眼通红,一股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火气和勇气,支配着他举起镰刀,朝铁蛋冲了过去。
  “我要杀了你。”
  这孩子生起气来,目光比刀子还利,铁蛋拿木剑比划着,一边吐舌头嘲笑一边后退着奔跑,恰好二念从土坡绕过来,自上而下猛一把推他。
  扑嗵!
  铁蛋掉入水渠,传来杀猪似的嚎叫。
  ……
  辛夷没有走远,就站灌木丛后,见状伸个懒腰走出去,看那两个小包子还呆呆站在渠边发傻,冲过去拎了人就走。
  “看什么看?小心人家回头赖你们推人下水。走,回家去。”
  恶毒后娘人设不崩。
  两小只看她脸色,默不作声地跟上。
  二念突然问:“铁蛋会不会有事?”
  水渠是灌溉用的,家家户户都引入家中,取水盥洗,渠身不及铁蛋的肩膀高,哪会有什么事?最多有点擦刮,算是给那兔崽子的一个教训。
  “你们想不想他有事?”
  “想。”两个小的异口同声。
  “那他死了不是更好?”辛夷故意说。
  一念皱着眉头不说话。
  二念想了想,“我讨厌铁蛋欺负我们,但我不想他死。”
  辛夷尚未说话,便听到水渠边传来一阵哇啦哇啦的哭声,洪亮又精神。
  铁蛋已经湿漉漉地爬上来了。
  辛夷唇角弯弯:“没事了,死不了他。记住了,下次他再敢欺负你们,就像今天这样,想法子欺负回去。”
  二念瘦小的脸蛋,突然灿烂起来,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。
  “你好似没有那么坏了,你肯定是水鬼,对不对?”
  辛夷:……
  ------题外话------
  傅九衢:没的我允许,你是逃不出张家村的?
  辛夷:不逃了不逃了,我等你八抬大轿请我出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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