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挣死人的银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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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嗝,嗝,嗝……”
  天地间第一抹光亮升起时,那浑身青紫的鬼怪竟是撑得捂着喉咙仰面了一个翻白眼,也不知那饿死鬼是如何消化得了的,那座面山竟是只剩下寻常屋舍大小。
  或许是满足了它的食欲,又或者说执念,此时的饿死鬼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凶戾,反而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。
  那饿死鬼看着凑近过来的许平安,吓得口中哇哇乱叫,连忙翻了个身,可原本肚子就已经鼓了起来,加上没有双臂支撑,竟是从面山上翻滚了下来。
  “紫皮滚地葫芦?”
  许平安看着这滑稽的场面下意识道。
  眼下这饿死鬼,
  瞧着,竟是有些可爱?
  真要说起来,这饿死鬼没了满身戾气,倒真有几分稚童模样,头上绑着一根冲天辫不说,腰间还还用红绸带系了一条青色短袄裤,打扮得颇为喜庆,余下这斗大的头颅,和圆滚滚的肚子用葫芦来形容更是恰如其分。
  “噗……”
  朝阳升起之时,
  那饿死鬼晃晃悠悠的从面山上跌落下来,这趟却再也没有爬上去,反而是趴在一旁呕吐起来,口中不断有绿色的心腥臭液体涌出,圆滚滚的肚子竟是裂开一道缝隙来,不断延伸最后竟是贯穿整个腹部。
  “嗬,嗬,嗬……嗝。”
  “砰!”
  那饿死鬼好似回光返照一般,用余下的半截手臂对准许平安,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,最后砰的一声整个肚子炸裂开来。
  只余下一个硕大的脑袋滚落下,眼眶中那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,最后对准许平安所在的方向停了下来。
  那张屠夫的妻子默默地走上前用粗布裹住那颗头颅, 往后院跑去, 看那模样应当是安葬去了, 讲到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掉下的肉。
  “前辈它刚刚说的什么?”
  李酒儿看着这离奇的一幕侧身问道。
  “其实鬼怪也是有礼貌的,临走之前还不忘道谢!”
  许平安回想起这饿死鬼咿咿呀呀的乱叫声颇为欣慰的理解道,虽然这是一只小怪, 没能给自己带来太多的经验,可还是很有成就感的, 毕竟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收获鬼怪的感激, 不算白来一趟。
  “村长爷爷, 剩下的这些白面,那鬼怪还没有碰过, 就分给各位村民吧,权当这些日子的补偿。”
  许平安看着余下堆成半间屋舍的白面开口道,至于在具现一座面山还是财宝一类送给村民的心思自己是没有的, 所谓, 生米恩, 斗米仇, 这个道理自己还是省得的。
  事情至此,
  三年前结下的因也算还了大半了。
  “张兄?”
  许平安欣慰之余倒也没有忘记一旁呆若木鸡的张屠夫。
  “道长您说……”
  张屠夫从呆愣中惊醒呐呐道。
  “那幅观音送子图索性当场画给你吧。”
  许平安说完后自顾自的从背篓里开始翻找趣÷阁墨画纸。
  “道长, 不,仙师。”
  张屠夫闻声脑海中突兀地想起昨夜那一座面山,霎时面如纸色, 急忙拉住许平安的胳膊开口道“要不还是免了吧……”
  “张兄?”
  “实在是仙师道法精妙,若是有所求, 菩萨应下,这一胎还不晓得要怀上多少?”
  “我虽然想要子嗣传宗接代, 可,这也太……”张屠夫迎接许平安不解的目光支支吾吾道。
  “张兄放心, 我自省得!”
  许平安宽慰的笑道,他们的担忧自己也能理解,可求子这种事情,又不是母猪窜崽,还能一胞十胎不成?
  “小道长,别听他瞎说,您请!”
  “能得到道长您的墨宝,这是他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。”一旁的老村长极有眼力见的搬来了木桌,
  “嘿嘿,往后张大哥若是怀上了,村里的老少爷们也更着沾沾光。”身后有家中全是女娃的村民起哄道。
  许平安见状也不矫情,在桌面铺开画纸便提趣÷阁落下,只是趣÷阁墨勾勒,也不着色,却是栩栩如生,颇有神韵。
  一炷香的功夫后再度看去,画中一位体态雍容华贵,头戴宝冠,身披天衣,脚踏青莲的贵妇人正抱着一位大胖娃娃,正低头看去眉眼含笑甚是慈悲。
  画中那贵妇人正是观音大士三十三变化身之一,当最后一趣÷阁落下时,那画中光着屁股的胖娃娃好似活过来一般。
  张屠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恍惚间瞧见那大胖娃娃对着自己伸出肉嘟嘟的小手,模样憨态可掬,甚是喜人。
  “道长,这……简直神了!”
  张屠夫揉了揉眼睛后,竟是死死的抓着许平安的袖口不愿放开。
  “张兄,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?”
  许平安使劲扒开张屠夫铁钳一般的手。
  “道长, 我……”
  张屠夫盯着那大胖胖有些难以启齿。
  “能否把我这娃娃的雀儿画大一些?”
  张屠夫搓了搓手讪讪地开口道,有了自己的经验,也不想自己孩儿重蹈覆辙, 想要给足他先天优势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好了,这趟也算功德圆满。”
  “接下来还得劳烦张兄带路引我去那乱葬岗走上一遭。”
  “好说,好说!”
  许平安把画贴在内屋后对着张屠夫开口道,后者连忙应下,一处远离人烟能诞生鬼怪的乱葬岗,对于自己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练级宝地,自然不能浪费。
  走出小河村的时候已是酉时,原本想早些离去,奈何村民太过热情了些,酒过三巡才得以脱身。
  “张兄,敢问这村子附近可有其他怪异之事?”许平安牵着老驴走在前边,身后的张屠夫解开了心结喝得面红耳赤话,眼下也打开了话匣子。
  “不瞒小道长。”
  “真要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一件怪事。”
  “用老辈人的话来说“砍头不过百,屠夫不传代”可我年轻时也不会其他手艺,想着从地里刨食来钱又太慢,所以也做了眼下的勾当,虽然名声不太好,可两代人下来也算得上家境殷实。”
  张屠夫说得眉飞色舞,不过看之前那三进三出的老宅子倒也不是胡乱吹牛,许平安也还记得三年前那场宴席,不说山珍海味,可鸡鸭鱼肉也是应有尽有。
  “不听老人言,我家娃娃出事后,还没大半年的光景都把家里的存粮吃得干干净净,就连余下的棺材本也快倒腾空了。”张屠夫摊了摊手苦笑出声。
  “嗯,好在那饿死鬼……”
  “还是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。”
  许平安闻声也是认同道,目光在张屠夫身上打量着,若是让那饿死鬼敞开了吃,估摸着这身板半顿都够呛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也是道长说的这个理儿。”
  张屠夫被许平安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只得讪讪道。
  “小道长来之前,我们夫妻二人也商量过,原本是想着把祖宅卖了,有了银子好去请庙里的大师傅来看看,顺带买些余粮先应付一段时间。”
  “刚托人放出消息,次日夜里我婆姨娘家那个村子里的李富贵就赶了过来,说是要买我家的宅子,当场就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,除了发黑老旧一些外倒也是真家伙。”张屠夫回想起来依旧止不住咂舌道。
  “哦?”
  “这般阔气?”
  许平安闻声也是诧异道,要知道这年头还没有银票这个说法,银子也很是少见,寻常百姓家多用铜钱或是绢帛,所谓“钱帛兼行”便是这个理儿。
  “说来也是奇怪,这些银子若是富贵人家倒是拿的出来,可看那人除了名字外,也不像是出身富贵之人,所以留了个心眼,没有直接交易了房契。”
  “隔日我起了个大早去他们村里打听了下,听我那老丈人说这李富贵平日好吃懒做不说,还偏偏嗜赌如命,早些年输得家徒四壁,就连婆姨也都跑了。”张屠夫歪着脖子道。
  “可近来三两个月,也不知是怎地,天天大鱼大肉不说,便是酒水,也是除了临安城里临仙居的陈酿不入喉。”张屠夫感叹道。
  “临仙居的酒水都是数十年的陈酿,一壶百钱有余,便是我家酒窖也不过藏了几百坛罢了,这人如此吃穿用度,莫不是来的快钱?一旁沉默许久的李酒儿也是诧异道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张屠夫张嘴没说出话来仿佛东西什么卡在了喉咙。
  “官爷,说的极是。”
  “我也是怕这银子来路不正,后边惹了官司,所以便约定七日后再说,随后便在老丈人家小住了几日,偷偷打探消息。”张屠夫看了一眼许平安身旁的李酒儿强忍着膈应顺着她的话道。
  “可有所获?”
  李酒儿此时也是来了兴致,若是寻常案子衙门就可以处理,可一旦与鬼怪沾边便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了。
  至于事情大小李酒儿倒是没有太过在意,斩蛟这般顶天的大事,自己去得,方才饿死鬼这般缉妖司捕快便信手拈来的小事,自己也不嫌麻烦。
  毕竟,如前辈这般通天的修为,依旧事事亲力亲为,自己又怎么能持才自傲,凡是挑肥拣瘦呢?
  “回官爷的话,真要说起来一开始倒也没发现什么动静,那李富贵一连几日就没踏出过大门半步,吃喝拉撒都是在屋里。”
  “谁都晓得他是个懒汉,我也就没多想,指不定是捡了宝贝,发了横财罢了,想着到了约定的日子就回来等他便是。”张屠夫摸了摸头回忆道。
  “可就在前一天晚上,我还在和老丈人吃酒,就听到窗外有动静,想着夜深人静怎么还有人出村,便探出头看了看。”
  “这一瞧不要紧,没成想那人就是李富贵,正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铲子,鬼鬼祟祟的往村外走去。”
  “我顿时抖了个激灵,酒醒了大半,连忙跟了出去。”
  “天黑路滑,偷偷摸摸跟着小半个时辰,竟是直接跟到了一片坟地,仔细打量了一些,就是我家娃娃出事的那片乱葬岗。”
  张屠夫回想起来依旧是满脸鄙夷道“之前吃过亏,也就没敢进去连夜赶了回来,我就说懒汉哪里来的银子,感情是发死人财,倒斗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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