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姐妹嫌隙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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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知多久后,那边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,黄芙茵欣喜地对周卿言说:“你今日说的这些,我回去就研究研究,到时候有了新的想法,一定与你再次讨论。”
  周卿言颔首,笑说:“好。”
  黄茹芸打趣说:“我瞧你们聊得这么投机,干脆别下山了,一直聊到明日。”
  黄芙茵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皇姐,你今日带的朋友与往常的大不相同。”
  看来黄茹芸已经不是第一次想算计她了。
  “可不是吗?以前带来的可不见一个你有兴趣攀谈的。”黄茹芸喝了口茶,吐出茶叶渣子,对周卿言似真似假地说,“想要得到我这位妹妹的青睐可不简单,恭喜你做到了。”
  黄芙茵闻言脸颊一红,立刻看向周卿言,他却不紧不慢,没有任何欣喜骄傲之色,淡淡地说:“不过是交流下彼此的看法而已。”
  黄芙茵腼腆一笑,说:“你懂得好多。”
  周卿言说:“假以时日,公主懂得也会多。”
  黄芙茵眼中满是羞涩,说:“今日时候不早了,我得先回宫了,皇姐,周公子,我们改日再聚。”
  黄茹芸说:“好,我送你出去。”
  黄芙茵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周卿言,不像其他女子迷恋的眼神,她似乎真的对周卿言口里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感兴趣,以她公主的身份来说,确实难得。
  只剩我与周卿言时,他立刻褪下方才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,眼神冷淡地说:“你怎么看?”
  “黄茹芸想让你做的事情对你来说,一点困难都没有,就看你怎么想了。”
  “我怎么想?”他缓缓眨眼,墨黑的眸中深沉得看不到底,“花开,你怎么想?”
  我被看得心惊了下,嘴里却冷静地说:“你的事情,由你自己来决定。”
  他勾起唇角,轻蔑地说:“如果我让你来做决定呢?”
  他的视线咄咄逼人,叫我不禁咽了下口水:“那不然,做?”
  他又习惯性地眯眼,危险气息缓缓散开:“做?”
  我皱眉:“不做?”
  他冷笑:“那我们怎么出去?”
  “你叫我做决定,可我说做也不行,不做也不行,你到底是想怎样?”我冷下脸,“你是主子,我不过下人而已,你要做的事情我给不了意见,行了不?”
  他突然笑了起来,新奇地看着我说:“你生气了?”
  我呆住,生气?方才我生气了吗?
  “我第一次见到你发火。”他大笑,唇瓣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,“比起木头脸,好玩多了。”
  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不回话。
  他还想说些什么,黄茹芸已从外面回来,满脸笑意:“周卿言,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。”
  周卿言撤下笑意,淡淡地问:“大公主希望我去接近二公主,是吗?”
  “正是如此。”黄茹芸脸上正常自如,没有一点算计胞妹的不自在,“我想让你去接近她,再一步步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,等事成之后我立刻放你们出去,你觉得这趣÷阁交易如何?”
  周卿言笑了下,说:“看来你是料定我会同意这趣÷阁买卖了。”
  “这事情对你来说简单得很,又能得到你想要的,何乐而不为?”
  “说得也是。”他点点头,却又挑眉,“只是有一样我不喜欢。”
  “哪样?”
  周卿言盯着她的眼,缓缓地说:“做人棋子。”
  黄茹芸被看得一愣,随即嗤笑:“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你若不做我的棋子,便不可能离开这里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周卿言意味深长地说,“既然大公主知道如何离开这里,那么二公主肯定也知道吧?”
  黄茹芸反应过来后皱眉,冷冷地说:“周卿言,你好大的胆子,不怕我杀了你们吗?”
  “就凭你身边这些人?”他垂眸,稍稍使劲便捏碎了茶盏,而后神态自如地拍拍手,“况且你还想靠我再搬进宫中,不是吗?”
  黄茹芸讶异至极:“你怎么会知道……”
  周卿言没有回答,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,说:“我想要什么暂时还没想好,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。”
  黄茹芸脸色一沉,虽不情愿但还是点头:“好。”
  我不禁再一次佩服起周卿言的胆识来,这种情况下还能扭转被动的局面,从被黄茹芸吃定,到黄茹芸不得不被动地答应他的要求,除去过分的自信,还有便是细致入微的观察。
  明里似乎是我们对黄茹芸有所求,但实际上黄茹芸需要他的帮助比我们需要的更多,毕竟大公主住在宫外,二公主却住在宫里,大公主又想方设法想安排人去接近二公主,其中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。
  周卿言说等想到自己要什么了,自然会告诉黄茹芸。
  我又该如何告诉周卿言,圣女国的紫刹果能清除我体内的余毒?
  我自小不喜与人亲近,更别提开口向他人求助,如今叫我主动向人求助,其他人也就算了,偏偏那人还是周卿言,实在叫我十分为难。
  我也会好面子,也会觉得拉不下脸面,也会不知道如何向他开这个口。
  这不是叫他帮我外带一份水饺或带个口信之类的事情,而是做人棋子任人摆布,以换取解我身上剧毒的紫刹果。
  我认识他这半年里,不屑过他,佩服过他,被他害过,也被他救过,只是我一直认为他的救都基于害我的基础之上,所以虽然承认,却谈不上感激。
  我中毒之事,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他造成的,但他当日冒着危险将我从洞中救出,又请白医生帮我寻找解毒之药,也算仁至义尽。更何况当日我掉下悬崖,若不是他将我从湖里拉上,现在我也不过是湖底一具死尸。
  现下又让他帮我的话,我岂不是欠了他一份大大的人情?
  别人我不知,我只知周卿言救人,必须得到超过救人的回报,比如当时救了玉珑,得到了她一辈子的忠诚,比如放走了杨呈壁,要了我待在他身边直到不需要了的一个承诺。
  这次,他又会要求什么?
  我也曾想过,为何我不能像有些人那样,什么都不想,什么都不考虑,直接去做就是了,可面对周卿言我总是做不到不想,反而比平时想得更多更仔细。
  简直想得我头疼。
  门外小葡敲门,恭恭敬敬地问:“姑娘,醒了吗?”
  “进来。”我揉了揉太阳穴,穿上外衣起身。今日就是我毒发的日子,我却还在为如何告诉周卿言紫刹果的事情而纠结,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如此婆婆妈妈之人?
  小葡将洗漱的东西准备好,立在一旁,简洁地说:“姑娘,请洗漱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我用温水浸湿毛巾,慢慢拧干,蒙上脸盖住,任由热气覆盖住每一寸肌肤,等到呼吸困难时,才将它拿了下来,又重复前面的动作一遍,最后才乖乖洗好脸,将毛巾放在了一旁。做完这一切后走到桌面坐下,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却又出了神。
  到底该怎么去和周卿言说这个事情?
  “姑娘,是今天的早饭不合胃口吗?”小葡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  我回神,笑着摇头,说:“没有。”拿起筷子夹了小菜入口,却只觉得口中干燥无味,完全没有食欲。
  小葡比起第一天已经放开许多,开始能与我多说几句话:“姑娘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,是不舒服吗?”
  我吞下口中食物,用筷子搅了搅白粥:“脸色很差吗?”
  她如实回答:“不如前几日有精神,需要我替姑娘叫大夫吗?”
  “不用。”我放下筷子,对她说,“小葡,来这里坐着。”
  小葡摇头:“我是下人,不能坐。”
  我说:“你是华明府的下人,我却不是华明府的主子,为什么不能坐?”
  她说:“被公主知道了是要被罚的。”
  “我们在房间里,公主怎么会知道?”我笑笑,打趣说,“还是你觉得我会跑到她面前去告状,说‘小葡坐了我屋里的凳子,你赶紧去收拾她’?”
  小葡被我的语气逗得一笑,迟疑了下,问:“真的可以坐吗?”
  “当然。”
  她这才坐到我对面,正襟危坐,问:“姑娘有事情要问我吗?”
  “放心,只是一些小事而已。”我拨弄着桌上的汤匙,“你也知道,我是从崖上来的,对于你们这里的所有都不清楚。”
  “姑娘想知道什么呢?”
  “你们这里当真是女尊男卑吗?”
  “咦?”她好奇地眨眼,“难道你们不是吗?”
  我摇头:“我们那里多是男子当家。”
  小葡眼中有不屑:“男子如何当家?个个都懦弱不堪。”
  “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懦弱不堪,至少崖上的大部分都不是。”
  小葡想了下:“就像周公子那样吗?”
  我问:“为何你觉得他不懦弱?”
  “大公主以前带来的男子,无一不是将自己打扮得精致贵气,可一见到公主便满脸谄媚,恨不得黏在公主的身旁。周公子就没有。”
  “听你这样说,莫非大公主身边有很多男子?”
  “也不算非常多,但总是不会断的,而且每次总是要带去见二公主,然后就再也不会在府里出现。”
  这些男子估计就是黄茹芸叫去勾引黄芙茵的棋子吧,但苦于黄芙茵无感,便舍弃掉再重新找。
  小葡突然皱眉:“不过有一位公子倒是很特别……”
  “怎么?”
  “大公主从未带过那位公子去见二公主。”
  “你这么肯定?”
  小葡挠挠头:“大公主的贴身丫鬟馥桃姐姐和我很熟,我是听她说的。”
  我想了下:“我没见公主身边有带丫鬟。”
  “说来奇怪,那名公子消失后,馥桃姐姐也同时消失了,我们都在怀疑,他们是不是……”
  她欲言又止,却不难猜到后面想说的是什么。
  我没有往下接,又问:“大公主和二公主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小葡说,“陛下只有一位皇夫和两位公主。”
  “那两位公主的感情肯定很好。”
  “是的,大公主经常找二公主呢,如果不是二公主住在宫里,恐怕她们会天天黏在一起。”
  我适时地露出疑惑的表情:“为什么大公主会住在宫外?”
  “陛下对大公主可好了,这座府邸是公主生日之时赐给她的,比起大公主,陛下对二公主就不如了,到现在为止,连自己的府邸也没有。”小葡这般说道,还有替二公主打抱不平的意思,“二公主是个很温柔的人,对下人一点架子都没有。”
  傻丫头,难道不知道赐府邸才是坏事吗?一共两个公主,一个赐了府邸,一个养在宫内,想也知道在防什么。
  也难怪黄茹芸费尽心思想除去黄芙茵,毕竟她是皇位的唯一争夺人。
  “看来与大公主相比,你更喜欢二公主。”
  小葡身子缩了下,吞吞吐吐地说:“也、也不是,只是大公主脾气比较火爆,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总是希望主子稍微和气点。”
  当真只是有点火爆?“我瞧大公主在城里极有威严。”
  “嗯,几乎人人都怕……”她连忙改口,“都尊敬大公主。”
  “原来如此。”
  “糟糕!”小葡突然记起了什么,可怜巴巴地看着我,“姑娘,我是不是说太多了?”
  我笑出声:“没有。”
  她脸上浮现惧意:“真的没有吗?绿姨说,多嘴的人没有好下场。”
  “小葡,不要害怕。”我安抚地拍她的肩膀,“你刚才说的这些没有什么,而且不会有人听到。”
  “姑娘千万别和人说我告诉了你这些。”她紧张地起身,再次叮咛,“千万不能哦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我应下,“小葡,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?”
  “姑娘想问什么?”
  “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人帮忙,会怎么做?”
  小葡抿嘴一笑,露出了脸颊边的酒窝:“自然是请人帮忙。”
  “不会不好意思吗?”
  “当然会,可不好意思能解决问题吗?”她一副老实的模样,“姑娘,你是不是有烦心的事情?”
  我点头:“嗯。”
  “如果有人能帮上姑娘,姑娘不要怕丢面子,直接去说吧。”她朝我挤了挤眼,“毕竟面子当不了饭吃,事情耽误了可会出事。”
  小葡的话简单至极却极有道理,叫我一直纠结的心终于定了下来,不再东想西想,打定主意去找周卿言说出此事。也好在他的房间就在隔壁,下决心去敲门的时间并未花去多少,也防止了我再次改变心意。
  开门的是诺唁,见门外是我并未闪身,霸占住门口,问:“姑娘有什么事吗?”
  我有些哭笑不得,虽说如今她是伺候他的丫鬟,但也用不着如此嚣张吧?“周卿言呢?”
  “公子正在用早膳,姑娘若没事的话待会儿来吧。”说罢就要将门合上。
  我一把抵住门:“姑娘为何不让他自己说?”
  诺唁轻蔑地说:“下人而已,哪里用得着……”
  周卿言的声音从屋里传来:“花开,进来。”
  诺唁脸上闪过难看和不悦,却还是乖乖地走开让我进去。
  “诺唁,出去吧。”
  “是,公子。”诺唁嫉妒地看我一眼,愤愤地带上门离开。
  周卿言正在用早膳,见我来也不曾放下筷子,依旧慢条斯理地用餐。我走到他对面坐下,干巴巴地看着他的食物。
  我感叹地说:“不过才几日,已经有人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。”
  他抬眼,无视我的话,淡淡地问: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看我用膳?”
  我摇头:“不是。”
  “还是你房里的没有替你准备早膳,你要来我这里分食?”
  “也不是。”
  他放下筷子,黝黑的眸里深不见底:“那你找我,为何?”
  我张了张嘴,却还是无力地闭上,明明早就想好的说辞,到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。
  “沈花开,”他轻笑一声,“我倒不知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。”
  “我有吞吞吐吐?”
  “难道没有吗?”
  我皱眉,暗暗下了决心:“我……”
  他好整以暇,等我说下面的话。
  “我……”我深深地吸了口气,胸口不自觉闷了起来。
  他唇瓣微勾,眸内染上点点笑意:“嗯。”
  “我想说……”我咬了咬牙,只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,难道说这句话就这么困难吗?
  他食指轻敲桌面:“再不说,我就没耐心听了。”
  我吐出一口气,正欲一股脑说出紫刹果之事,却有股气流突然出现,在体内横冲直撞,喉头立刻有一股腥味涌上,顿时一口鲜血喷出,溅红了桌上还未用完的白粥。
  我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,便见周卿言跑到了我身旁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双目灼灼地问:“今日是你毒发之日?”
  我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嘴,任由鲜血将衣袖染红:“嗯。”刚说完便觉得指尖像被针扎般疼痛,立刻收回手死死捏住指尖,只是手指上疼痛稍减,腿上又传来刺骨的疼痛,叫我一个腿软便跌坐在了地上。
  周卿言连忙将我上身抱住,伸手点了我几个穴道:“现在好点了没?”
  我已经没有力气回话,那种针扎似的刺痛已经扩散到整个背部,他用手抱着我只能让我背部更加痛苦不已。我一把推开他,让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,缩起身子专心抵抗疼痛,但此刻我全身的经脉都像灌入了细针一般,每一寸地方都刺得叫我痛不欲生,我死死握住拳头,连指甲陷入掌肉也不觉得疼。
  “沈花开,”他扯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向他,霸道地将我搂进怀里,“看着我。”
  我使出全力推开他的怀抱,却毫无用处,可身上的疼痛在碰到他时变本加厉,比不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苍白如纸,语气也实在算不上和善:“周卿言,放开我。”
  他死死地看着我,坚定地说:“不放。”
  “放开我!”我用出全身力气捶打着他的胸膛,“放开,你放开我。”
  他如巨石一般毫不动摇,双臂更加紧地抱住我:“你别动,待会儿就好了。”
  我愤恨地咬牙,眼里却被疼出了眼泪,哀求地说:“我疼。”
  他黑如夜空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,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送到我嘴边,说:“咬住。”
  一波更剧烈的疼痛袭来,叫我想都没想便狠狠咬住他的手掌,而后紧紧闭眼,脑中除了疼痛再不能思考其他。
  我不知道到底疼了多久,只依稀觉得,蒙眬中有人轻柔地抚着我的长发,叹气说:“不过是叫你开口向我求助,当真这么难吗?”
  我从未做过这样痛苦的梦。
  上一刻还在铺满针尖的地上艰难行走,下一瞬间便掉入火炉被烈火包围,全身被炙热灼烧不说,更有无数细小的刺痛钻入身体每一个角落,毫不留情地啃噬着我的筋骨,试图将我粉身碎骨。
  痛,我好痛。
  “花开。”
  谁在叫我?
  “花开,醒醒。”
  他的声音温柔带着安抚,是师兄吗?
  “花开,我不准你再睡了,醒过来。”
  不,不是师兄,师兄从不会用这么霸道的语气跟我说话,可不是师兄的话,又到底是谁?
  “沈花开,你敢无视我的话吗?”
  我似乎知道是谁了……这样蛮横无理的语气,除了周卿言还会有谁?
  睁眼时不出所料地对上他的脸庞,剑眉星眸,面如冠玉。
  “醒了吗?”他低敛着眸,神情专注地盯着我的脸,“还疼吗?”
  我试图开口说话,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,只得挫败地苦笑,无声地说了一个字:“痛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你痛。”他伸手将我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,用袖子轻柔地拭去我额上的汗水,“待会儿就好了。”
  我抿了抿干燥的唇瓣,眨眼示儿意我要喝水。他了然,却摇头说:“待会儿等你身上痛褪一些,我再扶你起来喝水。”
  我虽无奈,但也只能点头。
  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轻笑了声,说:“我知道你方才有多痛。”
  我轻微蹙眉,这话的意思是?
  他将手递到我面前,像是谈论天气一般云淡风轻地说:“你瞧。”
  他宽厚的手心赫然印着一排深入掌肉的牙印,血肉模糊不说,甚至可以见到红彤彤的掌肉。
  我不禁心脏一缩,立刻别开了眼,这……是我咬的吗?
  他轻轻地说:“这是你方才痛极时的杰作。”
  我克制住颤抖的冲动,艰难地再次对上他的伤,用嘴型向他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  他眼神柔和: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。”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眼眉,淡淡地说,“我不过让你知道,你痛的时候,我也在痛。”
  我的胸口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急速升起,只是它太过陌生,叫我无法辨别它到底是为什么。
  他将手收回,随意地用手帕包起,问:“现在可以告诉我,刚才找我有什么事情了吗?”
  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,方才的纠结似乎也荡然无存,简简单单便可说出那三个字:“紫刹果。”
  他将脸贴近:“什么?”
  我大声地再说了一次,虽然声音出口只如蚊鸣:“紫刹果。”
  他只差将脸直接贴到我的唇上:“你再说一次。”
  我憋住气,用力地叫道:“紫刹果。”
  “听到了,紫刹果。”他将脸移开,不知为何一脸愉悦,“然后呢?”
  说出了开始,后面的话似乎也就鱼贯而出:“戚梦瑶说,紫刹果可以清除我体内的余毒。”
  他挑眉:“还有吗?”
  “圣女国,有紫刹果。”我顿了下,深吸了几口气,“紫刹果是她们的圣物。”
  “所以呢,花开?”他俊美的脸庞噙着笑容,一步一步引诱着我说,“你想叫我做什么?”
  我看着他,说:“你早就知道我想说什么,对吗?”
  “知道什么?”
  “知道紫刹果能解我身上的毒,知道圣女国的圣物是紫刹果,知道我会求你帮我拿到紫刹果。”所以才在黄茹芸提出要求之时拒绝,因为他早就想好了,帮助黄茹芸的代价是紫刹果和离开这里。
  他脸上没有被戳破的窘意,反倒从容不迫地说:“知道又如何?”
  我挫败地闭上眼,不知为何有点难过:“你总是这样。”
  “总是怎样?”
  “看着我蒙在鼓里,一步步照你想的去做,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。”我咬紧了牙关,“这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,是不是很有成就感?”
  他凝目瞧了我半晌,方才说:“我没有。”
  我半睁开眼,见他表情深沉,俊脸带着从未见过的认真。
  “我没有故意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。”他缓缓地说,“我不过想让你亲口对我说,你想要什么。”
  我竟然信了他的话,只是……“你明明知道,我和你之间,不会这样。”有什么便说什么,想要什么就要什么,这样简单直接的关系,怎么会出现在我和他身上?
  “你不试,又怎么知道不会?”他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,随后便转移了话题,“身上好些了吗?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“我扶你起来。”
  他将我扶起靠在床头,倒了杯水递给我:“慢点喝。”
  我小口小口饮下水,等到嘴里不再干燥时停下:“小葡说圣女国的女皇只有一位皇夫,共诞下两名公主,便是黄茹芸和黄芙茵。”
  “女子为帝,而且只有两名公主?”
  “嗯。还有就是你已经知道的,黄茹芸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,是生日时女皇的礼物,而黄芙茵到现在还住在宫内。”
  “果然不出我所料。”他勾唇一笑,“你瞧黄茹芸的府邸,虽然豪气华丽,但与普通富贵人家并无两样,不仅没有大内高手,连皇家的气派都不存在。黄芙茵住在宫里,则地位大不相同,也许女皇打的就是辅佐黄芙茵登基的主意,但怕黄茹芸捣乱,所以将她请出宫,随便赐了个府邸了事。”
  “小葡说黄茹芸和黄芙茵的感情很好,黄茹芸经常带男子去见黄芙茵,但都没有后续。”
  他说:“黄茹芸表面功夫做得不错,似乎真与黄芙茵姐妹情深,黄芙茵目前看着也像真相信黄茹芸,但到底如何,以后才知道。”
  我想了下,问:“你怎么就吃定黄茹芸会答应你的要求?”
  “对于被皇权摈弃的黄茹芸,这是非常愚蠢却最有效的方式。”他笑笑,“这个国家的女皇纳了一名皇夫,只有两名子嗣。皇位肯定是从这两名子嗣里挑选,但其中一名已经搬离皇宫,也就代表她已经定好了皇位继承人,所以不会给黄茹芸任何权力或争斗的机会。黄茹芸之所以在黄芙茵身上下功夫,估计是其他方式都已行不通,只好在最主要也最容易失败的点上下功夫。成之,就算皇帝再不情愿,她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皇位继承人,不成,大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到替罪羔羊身上。”
  “你是她见过最可能成功的替罪羔羊?”
  “正解。”他说,“我成功,她得到她的皇位,给我紫刹果放我们走,完美的交易。我不成功,被灭口,她一点事情都没有。”
  “只是她这样的人,难保事成之后不会杀我们灭口。”
  “所以我们也要有所准备。”他眯眼,“勒人之软肋,必要致命。”
  朝里当官的,想得果然周全:“那你想好要怎么勒她软肋了吗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我揉了揉眉问,“那你还说得这么头头是道?”
  “花开,可记得前日我跟你说的话?”他伸手轻敲我的额头,“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
  门外黄茹芸的声音响起:“花开,卿言,我可以进来吗?”
  周卿言说:“请进。”
  黄茹芸进门,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诺唁,她示意诺唁将托盘放下后离开,将门关上,走到床前,笑意盈盈地说:“我听说花开姑娘刚才犯病了?”
  我点头:“惊动公主了。”
  “不是公主,是茹芸。”她耐心地纠正,“看不出你竟然身有顽疾。”
  “不是顽疾。”周卿言从桌上端了药碗,走到床畔递给我,“照着白医生的方子开的药,刚才已经在厨房凉了会儿,赶紧喝掉。”
  没想到他竟然记下了白医生的药方子!
  我接过碗,皱着眉头喝了一口,呃……真是一如既往地难喝。
  “不是病?”黄茹芸挑眉,疑惑地问,“那是什么?”
  “毒。”周卿言轻飘飘地扔出一个字。
  “毒?”黄茹芸惊讶地问,“花开中毒了?”
  我忍着恶心感将一碗药喝得见底,点头承认:“嗯。”
  “什么毒?”
  我将碗递给周卿言:“我中了毒掌。”
  黄茹芸惊讶:“何为毒掌?”
  “一门极为邪气的功夫,以精血喂养至毒之虫,十余载才能练成,一旦被此掌打中,此生便再也无法摆脱此毒,除非死。”
  “那……没有解药吗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周卿言长叹了一声,“当时若不是我考虑不周,花开就不会中毒,也不会落得半月要发一次毒的下场。”
  这话说得在理,若不是因为他,我确实不会中毒。
  “哦。”黄茹芸了然,试探地问,“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?”
  周卿言握紧拳头:“即使大夫说没有解药,我也要继续找,我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,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方法。”
  黄茹芸闻言眼珠子动了动:“这样啊……不瞒你说,我倒是知道有个东西可以解开花开身上的毒。”
  周卿言眼睛一亮:“怎么?”
  “我国有圣树紫刹树,二十年结一果,名为紫刹果。”她眨眼,“紫刹果本是我国圣物,有解世间百毒和延年益寿之功效,只给女皇享用,别说是外人了,就连和女皇最亲密的皇夫也不能用。”
  “只有女皇才能享用?”他缓缓眯眼,狐疑地说,“公主的意思是……”
  黄茹芸轻笑一声,不紧不慢地说:“你照我的意思去办事,事成之后,我放你们出去,再加一个紫刹果。”
  周卿言只稍稍思考了片刻,便说:“成交。”
  黄茹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:“你今日同意,就没有再反悔的机会了。”
  周卿言看了我一眼,叹了口气,无奈地说:“自然。”
  黄茹芸紧接着又说:“我叫你做什么,你便得做什么。”
  “一定。”
  “成交。”
  “成交。”
  他们两人,一人满脸得意,一人无奈万分,只是到底谁被谁算计,难以说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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