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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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伦敦奥运村。
  开幕式过后,沈初雪大多数时间在抓紧做最后的训练,偶尔出门,瞥到过一两次苏致的身影,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。
  运动员有比赛压力,他们也有新闻采集的压力,大家都忙。
  艺术体操个人项目资格赛越来越近,一天中午,冯歌和沈初雪做完训练后,问她:“怎么样,有信心吗?”
  沈初雪:“我向来比较有信心。”
  “真有把握进决赛?”
  沈初雪想了想,还是跟队长说了实话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,真正的赛场比试和看数据不一样,我又没有什么大赛经验……但如果问我有没有信心,我肯定说有。不但想进决赛,我还想拿奖。”
  冯歌一时没说话,她看着低头用叉子吃意面的沈初雪,脸庞还有些稚嫩,话语里满是不畏困难的雄心,她有些恍惚,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第一次参加奥运的自己。
  “沈初雪。”她忽然郑重地喊了一声全名。
  正埋头吃面的沈初雪有些茫然地抬头,听到她说:“我们要努力。”
  “噢,那当然呀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苏致因为他优秀的英文水平,被总监在最后时刻加上了出国记者、主持人名单,但他最为大一的实习生,并得不到什么重用,每天看似忙忙碌碌,其实就是干些杂活
  别说去解说室,就连采访运动员都轮不到他,每天不停地收集各种材料,第一时间掌握比赛信息,为记者准备采访问题。
  连轴转了好多天,他终于在一次午餐时状若无意地对领导说:“最近好多天没休息,能让我休息一天吗?”他这样忙下去,根本不可能实时看到她的比赛了。
  领导愣了愣,想起由于这几天苏致的认真和专业太深入人心,比一些有经验的记者还好,导致好多活儿都交给他一个人去干了,确实该让他休息休息。
  “行啊,你想哪天休息?”
  “可以自己选吗?那就……八月九号?”
  “我看看。”他翻了翻赛程安排,“有一个艺术体操个人和集体的全能资格赛,不重要,没什么需要你的,休息去吧。”
  领导很痛快地批准,言辞之间,还把他当成了需要重用的得力人才。
  “领导,我休息期间,能去解说室看看吗?我想去学习学习,也帮那边的师兄师姐们端个茶倒个水。”
  “你要学习尽管去吧,别影响他们就行。”领导和蔼地笑道,“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你才大一,表现很不错,等实习结束给你评个优秀实习生。”
  “谢谢您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伦敦的中午,正是国内的晚上。
  沈记面馆在全国的十余家分店自七月开始,就统一在店面里装上了一台液晶电视机,并开始每年夏天的夜宵档。
  今年沈记还特别办了一个活动,奥运会期间,凡在夜宵档单趣÷阁消费满一百,赠啤酒两罐,为此被好多老顾客说老板太抠门儿。
  沈展昭心道,那可不得抠一点儿,他还得给女儿攒嫁妆呢。
  不管抠不抠门,沈记的夜宵档生意就是别处好,晚上在店里吹着空调,看着奥运赛事,喝着两罐儿赠送的啤酒,胡吹漫侃,好不惬意。
  当然他们最后都会发现自己亏了,为了送的啤酒凑满一百,可两罐啤酒压根不够喝,往往到散场时桌上堆满了啤酒罐、饮料罐,实际支付远不止一百,偏偏因为跟人聊嗨了,心里还觉得畅快。
  体育赛事也不是样样都受观众喜爱,遇上冷门的,就有顾客喊:“老板,能不能换个频道啊,老看体育频道也得腻啊。”
  沈展昭亲自坐镇最初的那个面馆,炸着金灿灿的猪排,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,正在播放的是赛马,他自己也对这项目没什么兴趣,然而他还是慢悠悠地说:“遥控板都让我媳妇收走了,只能播体育频道。”
  “没关系呀,电视机上就能按吧。”那人说着,就站起来要去自己调频道。
  沈展昭急了,连油锅里的食材都顾不上,拎着个漏勺赶出来,护在电视机前:“不行不行,就只能看体育频道,人运动员都在为国争光呢,咱们自己是不行了,看个节目支持支持总行吧?”
  他跟陆敏确实恨不得跟着去国外,然而仔细商讨之后,发现他俩都不会英文,出去也是给女儿添乱,干脆不去了,就在国内看她的比赛。
  那个作势要换频道的人,看到沈展昭的举动,却对他身后那桌人笑道:“我猜对了没有,老板就是个体育迷,他还不想承认!”
  又有人起哄:“老板,是不是你家有什么亲戚去比赛了啊,这么执着,换一天台也不行。”
  沈展昭握着漏勺,走进厨房:“不说我是不是体育迷,这块儿猪排都糊了,你们买单不?”
  沈初雪去奥运的事,其实他和陆敏连老家都还没说,更不能跟这里来来往往的食客说。
  他早就知道,曦曦要去的这个项目,四年前根本没有人进决赛,作为她的父亲,沈展昭再自大也不敢说他闺女就一定能进决赛,万一进不了,他们知道不怪曦曦,可村里人未必这么想。
  保不准就有那些人,自己不见得有多厉害,却喜欢说别人,没进奥运决赛到他们嘴里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。干脆先不说,以后见机行事。
  ***
  八月九号转眼到来。
  伦敦时间中午十二点,将开始艺术体操个人项目资格赛。
  这天早上,冯歌出了一些状况。
  她的脚踝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重量,对主人发出不满的抗议。所有人围着冯歌,她的脸有些苍白,却依然绷着,嘴唇抿得紧紧的。
  “打一针封闭吧。”冯歌对队医道。
  队医同意了,冯歌却在他动手前,改口:“两针,腰上也打一针。”
  周围忽然无比安静,沈初雪捏紧了拳,她却跟其他所有人一样,好一会儿不敢开口问她,腰怎么样了。
  队医给她检查了腰伤,跟冯歌和教练商量了一下,最后决定,打。
  “别围在这里了,赶紧去准备。”教练散开其他人。
  沈初雪拿着粉底和粉扑,继续帮队友们化妆。
  她们比赛需要自己化妆,沈初雪好歹在娱乐圈混过,化妆技术比这些真正一心只在体育上的姑娘们强一些,一早就说好这次奥运艺术体操队的妆容由她承包。
  总共也就八个人,她先帮集体项目的六个姑娘化好,然后是自己,最后为打完封闭的冯歌化妆。
  她们平时化妆不多,陶愿先照了镜子,大赞沈初雪的化妆技术,直接把她化漂亮了不止一个度,正在被沈初雪画眼影的冯歌,也跟她道谢。
  能在奥运漂漂亮亮地出现,当然最好不过。
  “队长,你真的可以吗?”沈初雪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。
  冯歌告诉她:“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,你记住,必须可以。”
  沈初雪又想起墙上那四个鲜红的大字来了,“嗯”了一声,带着点鼻音。
  “别难过,其实你现在应该开心的吧?好不容易来了这里,马上就要上赛场了,应该激动更多一些?”冯歌放缓了语气,“别被我影响,去享受你的奥运。”
  沈初雪咬着唇,因为在给她化妆,她们靠得很久,彼此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,很郑重地应下,手上用大刷子帮她扑上散粉。
  她改变不了什么,最多只能帮大家化化妆,剩下的,她只能尽量保证自己不出差错,然后便是,享受奥运。
  沈初雪收起化妆包,她们排成一列,穿着同样的红黄底色运动外套,准备入场。
  ……
  苏致今天在解说室。
  每个项目都有两名解说员,一名是主持人,大多是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科班出身,苏致喊他们师兄师姐;另一名一般是该体育项目退役下来前运动员,负责解说比赛中更专业的内容。
  今天是艺术体操的资格赛,主持人是在体育频道干了很多年的郝旭,专业解说是从艺术体操队退役的唐悠然,比冯歌还要早几届参加奥运的人物。
  选手们还没入场,两位解说正在介绍艺术体操项目的基本情况,以及本次参加比赛的一些著名选手。
  苏致安静地坐在演播室外,耳边能听到解说员的声音,眼前能看到演播室外屏幕上的画面。镜头对着比赛场地,选手们还没有入场,观众却座无虚席,有几个镜头甚至清晰地拍到了观众脸上用油彩画的国旗。
  画面不断剪切,忽然,穿着醒目运动装的一队姑娘步入场地。
  凡是中国人,看到这样的颜色,就知道这是自己国家的选手,绝不会认错。
  镜头果然全给了她们。
  美丽的中国姑娘们今天都化了妆,眼影用了一点亮粉,一眼看过去亮晶晶的,一个赛一个的漂亮。
  苏致听到唐悠然和郝旭开始一次介绍本次的选手,第一位是参加个人全能的队长冯歌,其次是集体全能的高露芝、陶愿……但不管他们在介绍谁,苏致的眼里只有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家伙。
  她没有像队长一样凝重地绷着脸,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地流露出紧张,她无比自然地对着镜头甜甜地笑,如此温暖,如此纯真,就像一轮小太阳。
  他不由得露出微微的笑意,并且被太阳照耀得浑身血脉舒张,连呼吸都急促了些。
  郝旭终于说到了沈初雪:“这是我们的小将,今年十六岁的沈初雪。”
  “她今天看起来状态很不错,年纪小的选手往往心理上反而更轻松。她是在全锦赛上的成绩超过了冯歌,得到了今年奥运的名额。接下来就看她今天能不能继续有那样的发挥。”唐悠然道。
  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。这一刻,少女的笑容在千家万户被播放。
  曾经在这一年靠电影闻名全国的沈初雪,以另一种方式,有了一个特写,让无数观众看清并记住了她的模样。
  ……
  伦敦的正午,国内华灯初上。
  沈展昭仍坐镇老店,今天的“坐镇”,却是真的坐着。
  晚餐最忙的时候,他这位老板就把事情全扔给店里其他厨师去做,也不管顾客什么表情,自己占据了看电视视野最好的位置,要不是这电视机挂在墙上,他大概恨不得把机器抱在怀里。
  大家情不自禁吸溜着面条,跟他一块儿去看电视,结果比赛都没开始,场馆里空荡荡的,只有观众席坐满了人,简直不知道沈老板在激动些什么。
  沈展昭看了一会儿,对着那空场地都几乎要热泪盈眶,陆敏还没到,他又火急火燎地打了个电话去催。
  约莫十分钟后,一身职场装束的老板娘终于赶到,运动员们也终于要入场。
  受情绪激动的面馆老板影响,食客们也有些莫名的心潮澎湃,紧盯着电视画面,发现这是个从来没听过的项目,很快又发现这个项目的选手,要不是她们穿着统一的运动外套,简直漂亮得让人忘记这是奥运直播,倒像是选美直播。
  尤其是走在最后那个小姑娘,那笑容甜的,真叫人心都化了,比那些什么童星好看不知道多少。最漂亮的姑娘,果然都在国家队!
  沈展昭和陆敏不错神地追随着女儿的脚步,夫妻俩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了手,比赛还没开始,他们就恨不得落泪了。
  激动啊,骄傲啊,他们闺女去奥运了!
  这一刻的冲击比之前曦曦打电话告诉他们时,还要大得多,仿佛这样一件大事,此刻才在他们心里切切实实地落到了实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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