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三章:戏法的精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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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苏府、西厢
  经过整整一天的平复,韦芳钗终于从恐惧中恢复过来,这才有精神打量眼前的一切。
  说是厢房,不如说是个单独的小院,昨晚女人抱着双膝在墙角坐了一晚,除了风声就没有听到过其他动响。
  她的那辆小板车停在小院正中,与周遭讲究的环境格格不入,就同她的模样一般。
  其实,泡澡的热水与换洗的衣裳早就放在厢房的床上,只是女人实在太害怕,以至于热腾腾的水早已变凉。
  但凉了也没关系,经过整整一晚的惊惶,她已经想过来了。
  如果边城的大人物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,她其实是无法反抗的,就好像当时在广场。
  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,没有见过世面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则是因为边城那些位大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  那种眼神她很熟悉,就是村中饿极了的闲汉,看到了一条路过的肥狗。
  他们的笑不是笑,而是流涎的伪装;他们的轻声细语,只是索命的诱饵。
  所以女人很是害怕,反倒是那个将她带回来的少爷,虽然态度不行,冷置了她一天,却给了她安心的感觉。
  就在韦芳钗这样想的时候,外院的小门突然有了动响,一个娉婷人影走进院中,在厢房外站定。
  “这位夫人,少爷请您洗漱后,去前厅用饭。”
  这是主家来催了。
  韦芳钗这么一想,连忙起身,却又一屁股跌回原处。
  这几日的奔波劳苦加上昨日情绪起伏,女人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。
  但农家妇从不觉得自己娇贵,在床上缓过劲来后,便又一次起身下床,然后走到那盆已经冰凉的水桶前,将手指轻轻点在水面,指于水接触的瞬间,韦芳钗冻得一个激灵。
  但看看水中脏乱的倒映,女人还是咬着牙宽衣解带。
  几近寒冬,她就着一盆冷水,完成了沐浴。
  ……
  苏府中堂
  足以容纳十余人的圆桌上,此时只有苏辰井独坐中堂。
  只见年轻人眉头紧锁的思索模样,一手支在桌面上擎着下巴,一手把玩这一枚光亮的金元。
  金元在他的五指中翻飞,就好像苏少堡此时的心绪,忽高忽低。
  昨日从南宫琼书处回来,他很快就投入到调查工作。
  作为愿成如许井的器主,演灵台处本就有他安排护卫法宝的兵将。
  想要知道人们许了什么愿望,苏辰井根本不需要加派密探,只需要问问这些人就可以了。
  虽说很多人的愿词都是默许,但也有不少觉得,只有大声喊出来才算虔诚的。
  当然,不管他们是心中默许还是呐喊,总之在韦芳钗之后,再也没有人愿望成真。
  而在问了值班的守卫后,苏辰井当然也知道了愿力变化的原因。
  只是他现在暂时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,所以他现在十分着急的要回到鸿辅学院同老师进行商议。
  事分轻重缓急,与某些很重要的迷惑相比,有些虚无客套上的应对,苏辰井并不想占用太多的时间。
  所以当韦芳钗来到中堂时,苏辰井很快收起手中金元,这般嘱咐道:“你的来历,包括你的家世,还有你进城的目的,以及这两天你在城中的行动,我已经完全了解了。”
  刚进中堂坐下的韦芳钗还来不及说话,便被苏辰井一通抢白。
  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点亮愿成如许井,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,答谢的财务我会让人准备好,今日下午你就可以带着回村里,我这边建议你最好走驿道。”
  苏辰井双手交叉摆在桌台,淡淡问道:“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么?”
  “没了没了,全凭小少爷做主。”
  对韦芳钗来说,能捡回一条性命回去见儿子,便是邀天之幸了,又哪里还敢提要求。
  “嗯,那么你就留在这儿用饭吧。”
  苏辰井起身便要离去,在走进后堂的时候突然驻步,背对着女人嘱咐道:“对了,这段时间应该会有不少边城势力去你村里,向你打探消息,你不必害怕,也不用想着隐瞒,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,只要配合,你的你的孩子都会平安无事,你听明白了么?”
  原本心中惴惴不安的韦芳钗眼睛突然一亮,忙应道:“听明白了,听明白了,多谢小少爷。”
  “不必谢我,是我应该谢你才对。”
  苏辰井没有回头,淡淡撂下一句后,身影消失在中堂。
  没了贵人当面,韦芳钗这才舒了口气坐倒,鼻子抽动着,肚子咕咕乱叫。
  当即,也不管其他,端起桌上的粥碗,就呼噜呼噜喝了起来。
  许是饿极了,女人根本没有管桌上各种样式的小菜,甚至连筷子都提,就两手捧着粥碗,囫囵着吞咽,齿间的咀嚼就像是在敷衍。
  虽然没有侍候的下人,但这种吃相,在苏府里是很罕见的,门外几个路过的丫鬟,看到韦芳钗饿死鬼一样的背影,捂着嘴轻笑,指指点点的。
  “瞧她那饿死鬼投胎的吃相,哪像个女子。”
  “这吃相怎么了?”
  压着怒火的男声,让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肃然一静。
  扭头望去,正是紧赶慢赶回到边城的倪孝凯,一双铜铃豹眼的男人带着无边正色,朝着几个丫鬟道:“她同你们一样,都是心中坦荡自食其力的人,饿了吃饭,只为饱腹,管什么吃相,你们饿极了,吃相很好么?”
  倪孝凯虽是姓倪,却是苏家鼎鼎有名的外戚。
  丫鬟们自然是不敢同表少爷驳嘴的,自然一个个低着头。
  而倪孝凯也知道,她们服软并非因为道理,便也挥挥手让他们散开了,只是在经过中堂伙房时,朝里头伙夫吩咐道:“师傅,今儿肉粥不错,一会儿多给中堂送点。”
  说完,他便急哄哄跑到中堂后院,去见苏辰井了。
  “表弟,你怎么做到的?”
  “表哥,事情办妥没有?”
  乍一会面,两人都是很急,当下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事。
  好在倪孝铠并没有忘记自己护道者的身份,在听到苏辰井问题后,很快回答道:“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,以洗髓灵液化开澄心丹的药力,借助天光渗其入体,那孩子现在已经能叫人了!”
  “很好,冉先生一家安排好了么?”
  苏辰井点点头,又问道。
  “安排好了,当天就送走了,是离凤留村六七十里地的一个镇上。”
  倪孝铠先答完,又说道:“但我有一个疑问啊,如果你担心那说书先生暴露计划,为什么不把人接回边城来,而是送到更远的地方去?六七十里地虽然不近,但若是城中贵人有心想找的话,也不难吧。”
  “戏法这种表演,是有两层的。”
  苏辰井没有直接回答倪孝铠的话,而是竖起两根手指,这样说道:“对不懂门道的人来讲,戏法精彩的是神奇。对懂行的人来说,戏法精彩的是手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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