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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顾重阳缓缓地说了这句话,就做好了王九郎生气愤怒地准备,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王九郎。
  没想到王九郎依然坐着,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,只脸上露出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:“原来这就是她的打算!”
  顾重阳没想到王九郎会是这么个反应,顿时有些手足无措,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的话,通通派不上用场了。
  “她是不是不愿意在家中修行,一定要到外面的尼姑庵里去?”
  九郎为什么会这么问?他是不是知道什么?
  顾重阳点了点头道:“是的,婆婆她是这么说的。”
  王九郎站了起来,负手而立,只留了后背给顾重阳:“那就让她去,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离开京城,与那人双宿双飞。”
  顾重阳一下子就被王九郎这句话给惊呆了:“你是说,剃度出家不过是个幌子,她实际上是想……”
  “对,早在很多年前,她就有这个打算了。”王九郎转过头来,面色冷峻:“你亲自去告诉她,我不阻拦,她要做什么尽管做。”
  顾重阳却觉得或许抱真夫人是真的想出家,而不是借故离开。可九郎在其他事情上面都能看得很清,但唯独这件事情迟迟放不开。她也完全能理解,就如当初四老爷害死母亲一样是她这一生都不能解开的心结。
  顾重阳想了想,最终道:“九郎,明天我跟婆婆一起去吧。”
  “不行!”王九郎想也不想就阻止道:“我会安排其他人去,你好好在家里养胎。”
  “九郎,我知道你心疼我,但那到底是女僧寺,你是男子,进去实在不方便。婆婆就算到了外面,依然是王家的主子,她若是真的执意要做什么,那些下人又怎么敢违拗?而且她们根本不知道婆婆的打算,又怎么能阻止呢?”
  顾重阳从床上起来,握了王九郎的手道:“这事情若真闹出去,不仅文国公府颜面无光,就是你白白放了那个人也一定不甘心,思来想去,此事只有我能做。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,我母亲死了之后,我在顾家九死一生都熬出来了,现在这点子事又能算得了什么?你且让我试一试,如果真有危险,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  “别忘了,我会飞鸽传书。”
  王九郎本是心性刚毅之人,可事关顾重阳,他怎么都不放心,可见顾重阳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他最终缓缓点头:“明天你送她去,不许在寺里过夜,我会让人在一旁守着,傍晚我去接你。”
  顾重阳知道此事关系重大,就点了点头:“放心吧,我不会让自己跟孩子涉险的。”
  两人一起用了饭,王九郎就叫了瑞丰去书房说话,顾重阳知道,他这是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了。
  第二天,得知顾重阳也要陪着去,抱真夫人没有半点吃惊,只面色平静地吩咐车夫一定要小心,又叮嘱顾重阳感觉到不舒服了就说。
  她的平静让顾重阳感觉心里沉甸甸的。
  因为是皇家女僧寺,永寿寺平时来往的香客就不多,这一天更是早早就净了寺。
  寺庙里到处都十分幽静。
  顾重阳与抱真夫人在女僧人的带领下,去了精舍安息。
  到了傍晚,王九郎亲自来到永寿寺,接了顾重阳离开。
  很快,天就黑了。
  三个身穿黑衣劲装的人,从院墙外犯进了永寿寺。
  他们一路不语,径直走到抱真夫人所住的精舍门口,精舍里灯还亮着,女子柔美的的身影投在窗户上,为首的男子见那窗户上的倩影,一颗心都荡漾了起来。
  十五年了,为了这一天,他等了足足十五年。
 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抬脚朝里走去。
  身后的随侍也立马跟上,他突然停下脚步,对那两个随侍道:“我一个人进去。”
  “主子,不可,如今京城杀机四伏,您不能以身试险……”
  男子的声音格外的冷:“我意已决,不必多言。”
  他的视线落在那影子上,不由自主柔和了三分,抱真,我来了。
  他推开门,朝那心心念念之人望去,这一望,让他立马意识到危险。
  那里哪有他朝思暮想之人,不过是一个纸片做出来的剪影,几乎是一瞬间,他就知道自己上当,还不犹豫地拉开门,朝外冲去。
  门外灯火通明,他的两个侍卫躺在地上,有二三十个□□手拿着□□与弓箭,正对着他。更别提还有那一大片人隐没在夜色之中,他看不到具体有多少人,只能看到他们手中握的刀剑在暗夜中泛着寒光。
  不能慌,不能乱,他还有转机。
  他站着没动,有两个人上前来押住了他。
  “你们做什么?你们把我的同伴怎么样了?”他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挣扎:“我不过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所以才想着来顺点东西卖点钱而已,你们怎么能动死刑,滥杀无辜?还有没有王法?”
  “王法?”突然一个清朗压着隐隐怒气的声音传来:“乱臣贼子竟然也敢高谈阔论王法?”
  黑衣男子瞬间定住,豁然抬头朝前方看去。
  人群中,缓缓走出一个身穿月白色常服的男子,他剑眉斜飞入鬓,英气十足,身姿如松,挺拔出众,就好像是瓦石中的珠玉,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  那人缓缓地走过来,眸子如寒江射月一般泛着冷冷的光,嘴角微挑,毫不客气地嘲讽道:“藏头露尾伪装易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,这便是你的能耐?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啊,荣王殿下!”
  这一声荣王殿下,直让黑衣男子双目倏然一收,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来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
  他正欲说话,王九郎却给左右使了个眼色,立马有人上前卸了他的下巴。
  王九郎道:“将荣王带到刑部水牢,我亲自审问。”
  洗去脸上伪装之后的荣王皮肤白净,五官俊朗,他人在水牢被铁链子锁着,却丝毫不显狼狈,好像在风景优美之地闲庭信步一般。
  王九郎见他如此,眸中便闪过一丝寒光。这样装模作样、藏头露尾、敢做不敢当之辈,哪里比得上父亲一星半点?
  “抱真在什么地方?”荣王面色平静,声音稳重,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在意,只眼睛紧紧盯着王九郎问:“你将她怎么样了?”
  “藩王非诏,私自离藩,罪同谋反。”王九郎视线从他身上划过,淡淡道:“荣王,皇上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将你这个昔日的对手及时处死,以致于纵虎归山,成为他的心腹大患,如今,他终于可以安心了。”
  荣王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,只问他:“我要见抱真!”
  “你以为我为何会这般轻易就捉了你,你以为我为何就知道你是荣王?”王九郎一抬手,一个蟠龙玉佩就掉到了地上,那是先帝所制,周王、荣王与当今皇帝一人一个,象征着他们天潢贵胄至高无上的身份。
  在见到那玉佩的一瞬间,荣王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,他感觉像是三九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,冷得他心都在哆嗦:“你将抱真如何了?她是你的母亲!”
  这蟠龙玉佩是他跟抱真的信物,她说过,玉在人在,玉失人忘。
  这个小畜生,将抱真如何了?
  “王旭,你有什么不满,尽管冲我来,不要为难她。”荣王紧紧攥起了双手,发出了如困兽般暴躁的怒吼:“抱真在哪里,我要见她。”
  他拼命地挣扎,只可惜那铁链子紧紧锁着他,他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。
  王九郎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,死到临头,还敢痴心妄想。
  他突然平静下来,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慢悠悠道:“玉佩是她亲手交给我的,你的身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,她还说了,她想要你死,没有一天不想要你死。”
  话音未落,就看到荣王双眼凸出,额上青筋暴出,脸色白的吓人:“不会的,抱真不会这样对我,她不会这样对我!”
  她与他两情相悦,心心相印,珠联璧合。他心里除了她,再无旁人。早在十几年前,他们就该双宿双飞了,都是温烈那个畜生,不懂她还非要阻拦她,她心有愧疚才不得不留下来。
  他们说好的,只等王九郎成亲,她就与放下一切与他远走高飞。
  不、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,值得最好的对待,他不要她藏头露尾,遮遮掩掩。她要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。
  他一直在默默地隐忍,等着太子落败,等着二皇子登基,然后便黄雀在后,夺了二皇子的帝位。
  他是皇帝,她便是他的皇后。
  世人只会说是他昏庸无德,强占了她,绝不会指责她一星半点。他都计划好了,却被王旭打乱了所有的节奏。
  他便不奢望皇位,只要有她相伴,他们可以回福建,在那边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,就是皇帝也不能动他分毫。
  他跟她越好的,他亲自来接她,带她远走高飞。
  他不信她会变心,不信她恨他,不信她这么狠的心。
  荣王头疼欲裂,心痛如绞,只能听到脑中轰隆隆作响,感觉像有个人在用锤子猛击他的胸口一般。
  “噗”地一声,他吐了一口鲜血:“我要见抱真,王旭,让我见抱真。”
  “你休想。”王九郎十分平静,淡淡道:“我就是要你死不瞑目,就是要你死了也不能再见她。”
  “王旭,王旭……”荣王憎恨地看着王九郎,恨意滔天:“你不得好死!”
  王九郎没说话,只顺着水牢的楼梯慢慢走了上去,穿过长长的甬道,对守在门口的士兵道:“处以绞刑,割下头颅,明天送进宫给皇上。”
  士兵早司空见惯,只恭敬应诺。
  而王家内院,抱真夫人也屏退了下人,踩上凳子,将头放进了挂在横梁上的白绫中,她毫不留恋这屋中的一切,只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温郎,我欠你的,来世再还。”
  一语说出,那眼泪便“哗”地一下落了下来。
  紧接着,她便踢倒了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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