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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阿吉性子稳重,不急不缓地将在成安侯府的见闻说了一遍。
  王九郎淡淡道:“你下去吧,这件事情不要跟夫人说起。”
  阿吉躬身退下。
  王九郎就将那信放在了烛火上,火舌迅速吞没了纸张,变成一片灰烬。
  他的脸色在烛火的照应下忽明忽灭,瑞丰看着心里砰砰直跳。
  只见他拿了大红的纸帖,提趣÷阁写了字。然后站起来,作势要朝外走。
  瑞丰忙躬身跟上,他知道九郎是一定有事情要吩咐的。
  果不其然,就听到王九郎云淡风轻道:“明天一早你给薛神医送帖子,请他来家中一叙。他是夫人的师父,你一定要以礼相待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瑞丰忙答应了,这帖子可是九郎亲自写的,就是他不吩咐,他也知道这个薛神医一定是贵客了。
  “去跟太子府那边的人说,可以动手了。”
  瑞丰如遭雷击,不敢置信地抬头,王九郎已经走了,他只看到他的背影。
  布了这么久的局,终于要开始了吗?十几天前,九爷还劝太子不要着急,这眨眼的功夫就改变了主意了,还不是为了夫人。
  这一次如果扳倒了二皇子,那宁妃与含山公主都将一败涂地。
  九爷未免太看重夫人了!
  可这样的九爷却让瑞丰感觉到高兴,相较于从前那个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九爷,他更希望九爷是现在这样,像个真正的凡夫俗子一样有自己在乎的人,愿意用一切去守护。
  他就知道,只要有夫人在,九爷会慢慢褪去外面的冰,过上正常人柴米油盐的生活。
  第二天一早,薛一航就接到请帖了。
  他面无表情地打发了瑞丰,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帖子,好像能在上面盯出个窟窿来。
  昨天那个小姑娘背的是医学三字经里的内容,那是清朝名医陈修园所著,若按时间算,此时差不多相当于历史上的明朝,别说是陈修园了,就是他的祖父母都不知在何处何方呢!
  他困在这里将近两百年了,汲汲营营用尽方法,只为找到玉髓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,他太孤独了,太寂寞了,他等得太久了,久到他的心都麻木了。
  可就在昨天,他听到有人背医学三字经!
  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?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,都是从异世穿越而来的?
  他麻木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,一夜未睡,他震惊、激动、怀疑、猜测……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不停地变幻。
  现在,她邀请他见面。
  薛一航看着那请帖,最终决定赴约。
  王九郎在花厅,陪着顾重阳等候。
  因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,顾重阳激动地在花厅里走来走去。
  王九郎握了她的手道:“薛神医马上就到,你有再多的话,都可以慢慢跟他说。如果他愿意,咱们可以留他在家中居住,给他养老送终。”
  顾重阳惊喜地看着九郎:“可以吗?”
  “当然可以。”王九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:“只要你喜欢,怎么样都可以。”
  顾重阳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:“师父他老人家是不会留下来的,他只要拿到了玉髓了,就可以回到家乡了,那是他一辈子的心愿。”
  话刚落音,瑞丰就引了一个人进来:“薛神医,这便是我家国公爷与夫人。”
  薛一航自然就看到屋子里站在一起的夫妻二人,男子眉目如画,皮肤白皙,风度翩翩如清风朗月;女子唇红齿白,眉目清晰,朝露明珠般明朗聘婷。
  真是一对璧人!
  薛一航走了进来,那女子先是惊喜,接着便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:“师父,请受重阳一拜。”
  薛一航不由一怔。
  原来她的名讳叫重阳啊。
  这孩子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欢喜,没有一丝作伪,昨天她碍于人前叫她师父,他能理解,怎么今天还不改口?
  “国公夫人请起。”薛一航本欲去扶,想起自己如今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,就收了手。
  王九郎冲薛一航拱拱手,扶了顾重阳起来。
  薛一航不由感叹,玉树公子,天下无双,果然名不虚传。
  王九郎扶了顾重阳起来,也在打量薛一航,但见他疏朗俊雅,一身正气,好似入匣的宝剑,敛去了锋芒。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,带着历经沧桑的平静。
  “薛神医是内子的恩师,请上座。”
  “是呀。”顾重阳笑呵呵地看着薛一航:“师父,您快坐,我们好好说会话,我特意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松鼠桂鱼,还有陈年花雕我也准备好了,您老人家今天只要吃好喝好就行了。”
  薛一航面色不动,却没有坐上座,只在客位上坐了,然后道:“国公夫人,这里没有外人,也不必这般客气了,我并未收你为徒,我相信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。”
  顾重阳明媚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。
  薛一航看着,心里顿时就觉得后悔,他说话会不会太直接了,是不是伤到小姑娘的自尊了?
  人家欢欢喜喜地请他吃饭,这么热情客气,图的是什么?不就是让他承认她是他的弟子吗?
  他就是承认了又如何,他一个小姑娘又是国公夫人,又不会真的抛头露面去给人治病,不过是闹着玩罢了。
  念头闪过,薛一航不由一愣。
  他可是薛神医,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,什么时候轮到他迁就别人了?怎么他的心变得这样软了?
  顾重阳却站起来,走到薛一航身边,道:“师父,我就是你的弟子,我知道你不信,可我却是知道的。你不是现在收了我为徒,是在梦里收了我为徒,在梦里你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,不是现在这个样子,可我知道,你就是我的师父。”
  “你教我医术,教我给人号脉,每天至少号一百个人。你教我针灸,从一张纸开始,到后来能瞬间穿透三百张纸才算成功。你教我辩药、做药,我会的都是你一点一点教给我的。你就是我的师父。”
  薛一航觉得她在说胡话,在梦里怎么可能学医术?就像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,也推说做梦遇到神人……
  等等!
  薛一航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不敢置信地看着她:“在你的梦里,我后来如何了?”
  “您没有找到玉髓,于是用别的玉石替代,您进入阵法,让我看着您的身体……”
  薛一航的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来:“那我是多久断气的?”
  “一个月。”顾重阳沮丧道:“按照您所说的,超过十天还有呼吸,就说明您迷失在时光里了。”
  薛一航一下子就明白了,这个小姑娘做的梦或许不是梦,有可能就是真的,真真切切地活了一回。
  就像他从异世穿越到这个地方一样不可思议,这个小姑娘重新活了一回。
  他的确没有找到玉髓,他的大限也快要到了,他原本的确打算没有玉髓就用其他东西代替,现在看来,不用试了,他失败了。他永远回不了家乡了,他要死在这个鬼地方,再也见不到家人了。
  “师父,您别难过。”顾重阳把龙凤双佩拿到他的面前:“你看,我找到玉髓了,你可以回家了。”
  薛一航看着眼前这玉中流光溢彩的液体,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他揉了揉双眼,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玉佩。
  “我不是做梦,这是真的!”多年的愿望达成,终于找到了玉髓,薛一航流下了眼泪:“我可以回家了,我可以回家了!”
  顾重阳为他高兴,泪水也流了下来:“是的,师父,您可以回家了。这一次,您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乡。”
  薛一航把玉佩搂在怀里,一遍一遍说着可以回家了。
  王九郎拉了顾重阳的手,带她走了出去:“薛神医太高兴了,我们暂时别打扰他。”
  九郎如此体贴,顾重阳很是感动,她依偎在王九郎怀里:“九郎,师父终于可以回去了,我身为弟子终于帮助到师父了。我真的很高兴,很高兴。”
  王九郎揽着她的肩头,没有说话。这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,这般善良,别人给她一点恩惠,她都始终铭记于心。
  他真是庆幸,他去了南京,遇到了她。
  “呼啦”一声,门开了,顾重阳赶紧回头,对着薛一航道:“师父,您出来了……”
  话还未说完,她就身子一软,晕了过去。
  “重阳!”王九郎大骇,一把搂住了她,声音都在颤抖:“重阳……”
  薛一航见那如玉似仙的男子在巨大的惊恐下,五官都扭曲了,就道:“不用担心,她没事。”
  王九郎将顾重阳抱起,脸色铁青地朝外走。
  瑞丰面色紧绷,走到薛一航面前:“薛神医,请与我们一道,去给我家夫人治病。”
  薛一航环顾四周,心里哂笑,他这个徒弟真是有福气啊,竟然找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夫婿。若是她今天有了什么闪失,他休想平平安安地离开此处。
  这个王九郎,真是厉害!连训出来的下人都这么厉害。
  薛一航赞了一声,大笑道:“我说了,她没事,她这是有了身孕,是喜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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