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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容王去了陇西后,频频传来家书,于是阿宴便知道,他到了那里,先是赈济灾民,安置流民,接着便是平定了陇西一带的匪盗等隐患。除此之外,又想百姓散步药材,并宣讲规避瘟疫之法。
  如此一番大刀阔斧之举,效果显著,陇西一带的灾荒混乱很快便控制住了。
  不过容王却依然隐隐觉得不安,总觉得一切仿佛都太顺利了。
  那个本应该出现的瘟疫,竟然是连一点端倪都没有。
  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事先预防措施起到了作用吗?
  容王就在这隐约的忐忑中,回到了燕京城,却派了欧阳大夫并随性官员驻守在那里,以防万一事情有变。
  回到燕京城的当日,阿宴带着三个孩子,自然是满心期待地等着容王。
  佑佑这几日天天都要念叨一遍说“我的父王呢?”,她这样说话的时候,爱把那个“我的”两个子咬得非常清晰,这么说起来时,仿佛她那父王是独一无二的,属于她的。
  阿宴听着这童稚的言语,越发爱怜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,笑着道:“今日个你父王就回来了。”
  其实容王回到燕京城,先是进了宫,去向仁德帝汇报了陇西一带的情景。
  兄弟二人聊起来陇西一事,仁德帝却道:“自你走后,我命太医对历年瘟疫做了研究,据史料记载,陇西一带在四十年前也曾发生过瘟疫,死伤无数,那瘟疫据说来得悄无声息,几日内便席卷陇西。”
  容王听着,心中微沉,便问仁德帝道:“可还有记载其他?”
  仁德帝当下召来御医,那御医便将近日所得一一禀报。
  当容王听到说那瘟疫有“七日潜伏期”的时候,不由脸色微变。
  他这一路而来,心中总觉不安,如今听着这个,心中便隐约有种预感开始在发酵。
  当下他望着仁德帝,沉声道:“此瘟疫若是真是潜伏七日,如今我自从陇西而来,方才不过五日罢了,若我已染了这瘟疫,怕是会传染给燕京城众人。现在我立即带领随行诸位官员以及侍卫等人,躲在某处宅邸,两日内不能出门,以防止瘟疫可能的传染。”
  仁德帝见他神色郑重,也点头道:“你既这般说,那就依你。”
  容王心中越发沉重:“我等进宫一来,所接触到的诸人,烦请皇兄也将其禁在一处,看管七日。”
  语音一顿,他凝视着自己的皇兄,沉声道:“皇兄也要记得保重身体。”
  仁德帝看他脸色这样,心中难免觉得小题大做,便笑道:“永湛,你也不必杯弓蛇影,你在陇西散布药草,传播预防瘟疫之法,此时陇西之困已解,又哪里来的瘟疫呢。”
  容王点头:“但愿如皇兄所言。”
  当晚,容王并没有回家,而是歇息在在外的一处府邸,并命令随行大小官员和侍卫皆不许归家。
  这些侍卫官员一个个好不容易回到了燕京城,满心里以为可以回家团聚了,谁知道容王却下了这等命令。
  明里自然不敢说什么,可是免不了私底下抱怨,都认为容王处事未免太过谨慎小心,陇西一带平安无事,哪里来的什么瘟疫。
  谁知道这边刚刚歇下,便有陇西来的八百里加急,却原来是欧阳大夫在陇西一带偏远之地竟然发现一例病患,那信函上写着,疑似瘟疫!
  容王见了,顿时背脊发冷,连忙下令,请来了大夫,为自己和随行侍卫检查身体,同时下了严令,两日之内,不许出这宅邸一步。
  这件事自然很快传到了阿宴耳中,阿宴听了后,当着几个孩子的面,倒是没说什么,只是等陪着孩子各自歇息后,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子,险些摔倒在地。
  那场瘟疫,她当时也是记得的,当年沈从嘉恰好被派过去,险些就没命的!
  只是未曾想到,天意如此,人力终究难以阻挡,尽管容王想尽办法,依然不能将这场灾难消于无形。
  阿宴当即将请来了母亲,又让早已经自己在外建府的惜晴进来王府,一起帮着照顾三个孩儿,而她自己则是简单收拾,就要出府,去照料可能染病的容王。
  到了那在外的府邸,容王听说阿宴来了,却是冷怒,当即命令守在外面的侍卫强行将她送回王府去了。
  阿宴不肯走,容王无法,只好写了信函给她,言明自己未必染病,只是这瘟疫有七日潜伏期,如今才过五日,总是要等两日后观察一番,才敢进府。
  阿宴见了那熟悉的信函,眸中含泪,总算放了一点心,命令那侍卫道:“你进去,告诉殿下,就说王妃只等两日。”
  若是两日后,他依旧不曾回府,她便要进去见他了。
  当下阿宴回到府中,脑中不断地浮现前一世沈从嘉险些丧命的情景,不免越发忐忑。
  或许是夫君太过俊美太过深情,而三个孩儿又是那么的让人满足,一切都太过美好,于是她越发的珍惜这日子。
  唯恐一个不小心,就打碎在那里,再也拾不起来了。
  这一夜,阿宴是辗转难眠,就一个人躺在那里,只要一闭眼,就想起往日种种,有上一世的容王,也有这一世两个人初成亲时的种种。
  她难以入眠,便干脆起身,在侍女的陪同下,于这清冷的夜里,信步走在王府内。
  其实这碧波湖旁的小路,她真个是不陌生,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。
  就这么走过那料峭的桃树旁,默默地望着那桃树半响后,心中一动,抬头望过去,却见静谧而深沉的夜里,那座孤零零的望天阁就立在黑暗中。
  轻轻笑了下,想着那望天阁,仿佛就是曾经那个静默寡言遥不可及的容王。
  一时走她便走向了望天阁,打开了那阁楼门,踩着那积年的竹梯,走了上去。
  她命侍女取了一个杌子,就这么坐在阁楼上,在这夜色中遥望着那碧波湖水,品味着昔年容王站在这里俯视整个园子的滋味。
  其实望天阁建得太高,望天阁里太冷,也太孤清。
  无论是谁,一个人站在这里,心里总是不会好受的吧?
  阿宴闭上眸子,遥想着那个孤独的男人,恍惚中伸出手,去触碰那个梦境中男人孤冷的面容。
  如果可以,我真希望,回到前世,去慰籍你的寂寞。
  阿宴就这么呆立了许久,一时风起了,吹起她的发,她才觉得几分冷意。
  于是进了阁楼内,慢条斯理地看着这里的书籍,只见上面放着诸子百家以及各种游记,想来这都是容王昔日爱看的。
  她随手拿起一个来翻动,里面的字迹有得略显稚嫩,有的却沉稳凌厉,想来是容王在不同的年纪所做下的趣÷阁迹。
  正这么翻动着时,她看到一旁有一本书,却和别个不同,于是伸手去拿。
  谁知道她这么一碰,便见书架微动,一时之间,仿佛打开了某个机关一般。
  这里,竟然是一个暗格,里面放满了各种卷轴。
  阿宴好奇地看过去,随意拿起一个卷轴,打开来看时,却是愣住了。
  这卷轴之上,竟是十五六的她,那个时候,她笑得恣意,满眼里都是清澈的新奇;又打开其他卷轴,却是有五六岁时的她,也有初嫁给容王时的她。
  正这么看着时,阿宴最后翻到一处,那里却是两幅画合在一起的。
  待打开来,阿宴却见那两幅画,都是画的她。
  料峭的冬日里,腊梅和雪花齐飞,她身披红色的斗篷,就那么站在梅花树下。
  只是两幅画,却有不同,一个她,是眸中略带惊惶,脸上显现着些许的落寞,那是一个渐渐被夫君冷落却不知所措,在宴会之上被堂妹冷落暗嘲却无法说出口的妇人。
  而另一个,则是满脸的幸福和美满,手拿着梅花,含着甜美的笑容在红梅白雪的世界中翩然起舞。
  阿宴眼前一阵恍惚,两世的情景,同样的人同样的事,就那么在脑中浮现,在这寒雪红梅间交叉。
  眸中微热,一滴泪水缓缓落下,她抬起手指来,轻轻地触碰上一世的自己。
  那画,一趣÷阁一划,细细勾勒,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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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边阿宴走后,容王负手立在屋内,沉思此事,越想越担心,他自知此事蹊跷,便命人送信给宫中的仁德帝,让他请御医检查身体。
  如此煎熬了两日,御医前来为一众人等检查,并没有人有什么异样,这下子容王方才放心,命众人各自归家去了。
  他也回到了容王府,一进去,大小四个人都奔向了他,其中跑得最欢快得竟然是连跑带走的佑佑小郡主。
  容王含笑将佑佑提起来,抱在怀里亲了亲,又迎上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子轩和子柯。
  那边阿宴见他平安归来,也是松了一口气,在那里含笑望着他。
  容王数日不见自己王妃,如今回来,却觉得她那清灵的眸子里仿佛隐约含着什么,别有意味。
  因孩子都在,一时也没多问,容王先去沐浴了,待沐浴之后,一家人热闹着用了一个晚膳。容王抱着小郡主佑佑,而阿宴则是一边坐着子轩,一边坐着子柯。
  这些日子父王不在,佑佑是一口一个“我的父王”,如今总算回来了,真是个抱着脖子亲了好几口,磨蹭在父王怀里不下来。
  原本子柯也要蹭过来的,谁知道佑佑是个护食的,上前一把将哥哥子柯推到了一旁,就这么将他推倒在地。
  这可把阿宴也唬了一跳,谁也不曾想到佑佑这么娇软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神力啊。
  子柯倒在那里,愣了半天后,终于被子轩扶起来,他纳闷地望着妹妹,看来看去的,当天晚膳也没吃好。
  据说晚上人家就没睡好,一直问萧子轩:“她哪来这么大力气?咱们两个练了这么两年,竟然比不过她,岂不是白练了?”
  子轩对于这件事,倒是很淡定了:“你没发现她平时就是一副欺男霸女的样子吗?”
  子柯回忆了一番,掰着手指头数了数,皱着眉头认真地道:“她欺负过大黄,欺负过二黑,欺负过奶妈家的小豆子,还欺负过看那园子的小厮阿浩……”
  他躺在那里,仰□□天,有些颓然:“我一直以为是别人让着她,现在才知道,她这么厉害啊。”
  那么,要我们有什么用,有什么用,有什么用呢?
  萧子柯从这一晚开始,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。
  而在同样的这一晚,等到终于将佑佑也哄睡了,阿宴去沐浴过后,总算可以陪着容王躺在那里了。
  他实在是离开了太久,浑身已经炽烫干燥,一点就燃。
  小别之后的夫妻,在那锦账里动荡出暗哑而炙热的激情。
  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,阿宴娇软的身子无力地偎依在容王起伏的胸膛上,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上面一滴火烫的汗珠。
  她爱这个男人。
  爱他白日里清冷高贵的模样,爱他暗夜里彪悍有力的占有。
  爱他前世的孤高寂寞,爱他今生的相依相随。
  她不知道在自己低头忧伤的年华里,在自己黯然逝去后的岁月里,这个男人是用怎么样的目光温柔而绝望地注视着自己。
  她也曾经怨天尤人,曾经顾影自怜,她以为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晦暗,以为这个世间冷僻到没有半分可留恋。
  可是如今,她轻轻靠在他的肩窝里,绯红的脸颊磨蹭着他的长发。
  她知道,他就是这个世界,就是阳光。
  她的人生,就这么被他照亮。
  容王抬起手,熄灭了灯火。
  黑暗中,他默然不语,一双大手只是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腰际。
  一如最初她嫁给他时一般。
  他激情过后,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你看到了那些画?”
  阿宴埋首在他怀里,轻声道:“嗯。”
  容王默了片刻:“有什么要问的吗?”
  黑暗中,阿宴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  容王挑眉:“真的?”
  阿宴抿唇轻笑,起身,趴在他胸膛上,两个人肌肤相贴,她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。
  外面的月光已经藏入层云之后,锦账里非常暗,她看不清他的脸。
  不过她能感觉到,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。
  “当日离别,你曾经说,你心里想的,我都明白。”阿宴轻轻地对他这么说。
  容王淡定地听着,没有答话。
  阿宴继续道:“那么今日,我要告诉你,你心里想的,我也明白。”
  很多事情,她都渐渐地明白了。
  譬如当年初成亲时,他默默地将一幅画掩上。
  又譬如为什么他的手总是那么冰冷。
  不需要他说,她就该明白的。
  “我已经不需要问你什么。”
  她的话音落后,黑暗之中,他变得非常安静,安静到原本起伏的胸膛仿佛都静止了下来。
  最后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忽然长腿一动,紧瘦的腰杆用力,就那么翻身,将原本半趴在他身上的娇软身子压在了身下。
  有人说,你一生会遇到了两个人,一个惊艳了时光,一个温柔了岁月。
  而你,既惊艳了我曾经的落寞时光,又在脉脉流年中如水一般,温柔了我的岁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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