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 痴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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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是一处冗长的玻璃回廊。晴天烈日,通明透亮的落地窗反射蓝光,投映出两人相依拥吻的身影。
  怀兮靠在男人怀中,身后蒋燃的声音清晰地落下了,她一回眸,从玻璃上就能看到,一道身影立在不远。
  不若程宴北穿一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,蒋燃却是一身亮面灰色西装。右手扎着白色纱布,看起来受了伤。
  不像是来比赛的。
  满面的阴霾。
  程宴北的吻也蓦然停下了。
  他的目光同时落在面前玻璃上,就见怀兮直视着蒋燃的方向。
  他望着她的眸色,渐渐地喑哑下去。
  身前身后相依的这一幕,很像他们昨夜那疯狂的一晚。她与他从机场出来,就直奔了酒店,在落地窗前就缠.绵了很久。从天明到日月昏黄。
  如此清醒了一些,怀兮想从他怀里的挣出来。
  可他环住她腰的力道,却又紧了紧。怕她就这么走了一样。她荷叶边的裙角微微掀起一些,凌乱又暧.昧。他戴着双黑色皮质露指手套,覆在她腿前侧,半是光滑冰凉的触感,半是他指尖的温热。
  很快,他的手上就覆上了她的手。温温凉的。但她并不是要握紧他,也并非引诱他深入,却是在推开他。逐渐用了些明显的力道。
  她的身子也一瞬间绷得僵硬,很是抗拒的。
  几番挣扎下来,程宴北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。不觉便有些落寞。
  不远处,蒋燃懒散地倚在不远的廊柱,见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终于分开了,从鼻腔发出了不屑的一声。
  嗤笑连连的。
  不知是在嘲讽他们,还是嘲讽他自己。
  他是有话对怀兮说的。
  程宴北自然听到了这一声,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他。
  彼此电光火石一眼对视,火.药.味就浓烈三分。
  从这里望下去,能望到今日赛场的盛况。看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。
  上一次,也差不多是在这附近,蒋燃问程宴北,还喜不喜欢怀兮。
  程宴北却是反问:“你很怕我喜欢她?”
  你很怕他喜欢她?
  你真的怕吗。
  还是说,一直以来,就是害怕的。
  不若上次几乎空寂无人,此时人声鼎沸,一片热闹景象。可他们,却还是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,隔绝在另一方平行天地。
  怀兮要上前去,程宴北却先一步将她挡在身后。
  先抬脚,走上了前来。
  蒋燃目迎他过来,唇边笑意未消。
  他忽然发现,他之于他们,始终是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局外人。无论五年前,还是五年后。
  两个男人身高相仿,平时看不明显,蒋燃如此靠着廊柱,一下子有了明显的视差。
  此地空旷,程宴北眉心淡拧着,低声问:“昨天的照片和视频,你还发给了谁?”
  蒋燃对他的先入为主并不意外,眼神冷冷的,只是笑,“怎么?你很怕我发给别人?”
  彼此都有克制。回音很大。
  怀兮听见了。
  程宴北抿紧了唇。
  似是被他这样轻佻的态度激怒,他面色黑沉几分。
  他此时并不想弄明白他发来的东西是否真假。但至少他看到的第一眼,就认为,照片上的裸背女人是怀兮。
  如果别人看到了,第一反应也会是怀兮。
  他强压着嗓音,又问蒋燃:“我在问你,还有没有发给别人?”
  “——那我也想问你,”蒋燃仍靠着廊柱,稍微放缓放低了些语气,讽刺地问他,“你看到了照片和视频,你什么感觉?”
  程宴北轻敛一下表情,虚勾了下唇角,偏头一笑。
  转而,他又是满面的薄怒,一伸手,就将还没站直的蒋燃的衣领,死死地拽起了。
  他目光倏然阴鸷下去,又一字一顿地,嗓音冷硬地问。
  “我问你最后一遍,还有没有,发给过别人。”
  蒋燃被他这力道拽着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身后的廊柱,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,再抬头,对上程宴北的益发冰冷阴沉的视线,依然在笑:“那你告诉我,你害怕我发给别人么?”
  程宴北拽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道。他眉心狠狠皱起,目光也一沉再沉。
  程宴北久未进赛场,任楠一路寻来便见到了这一幕。他脚步顿了顿,满面复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表情同样复杂的怀兮,稍稍地退向了一边。
  踟蹰许久,还是提醒了句:“哥,该进场了。就差你了……”
  只提醒了一身赛车服的程宴北。
  好像并未对蒋燃说。
  “——你害怕的,是不是?”
  蒋燃没管任楠,只哑笑连连地,无奈地替眼前的男人作了答。
  程宴北皱紧了眉,唇也死死抿着。
  他虽没说出口,但蒋燃从他眼中看到了,他是害怕的。
  他是害怕的。
  他们五年队友对手,赛场上再如何争得头破血流,互不相让,赛场下,多少还存在几分朋友之间的了解。亦敌也亦友。
  蒋燃了解他的。
  他前年冬天在山路训练时发生侧翻差点儿丢了命,没这么害怕过。
  这样的表情,蒋燃也只见过两次。
  一次是从前一众人当着他面议论左烨逃了训练和怀兮去酒店过夜;一次就是现在,他害怕照片与视频传出去,会伤害到怀兮。
  他怕伤害她。
  隔了几年,他还是怕伤害到她。
  蒋燃昨天的酒劲上了头,本也没想发照片,此时见程宴北一副如果他敢传出去可能就要杀人的表情,终是无奈一笑,先妥了协:“承认自己害怕没那么难。”
  说完,就将他拽住自己衣领的手甩开了。
  理了理皱巴巴的领子,蒋燃戏谑地笑着,又抬头,瞧住了程宴北,说:“我没发给别人。照片是我P的。”
  程宴北挑了下眉。
  蒋燃整理好衣领,看了眼不远处等待的任楠,又看了看怀兮,再对程宴北开口,却有些不耐烦了:
  “你可以走了吗?我还要跟我女朋友说话。”
  蒋燃扬了扬下巴,指怀兮。还将“女朋友”三个字咬的极重。
  重到程宴北都微微变了脸色。
  蒋燃心想,怀兮或许都没告诉程宴北,她跟他提了分手的事儿。
  估计也没想重新来过。
  他心底冷笑一下,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,与盘旋在心中数日的挫败感纠绕在一起的胜利感。
  最后笑着掠过了程宴北一眼,拍了拍他肩膀。
  “你别忘了,她现在还是我女朋友。”
  然后绕开他,大步走过去。
  一手拽住怀兮的手腕儿,拉着她,离开这边。
  怀兮的高跟鞋在空旷的地面一通凌乱的声响。嘈杂突兀。
  “蒋燃——”她低呵了一声,要他放开。
  他手腕儿的骨头都被他捏得生疼,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,就这么被他拽着,一直向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去。
  任楠此时才敢上前来,见程宴北一直看那个方向,怕他跟上去似的,再次催促道:“那个——哥,咱们得赶紧去比赛了。都等你呢。”
  程宴北眉心微微拧着,似乎还是有些犹豫,到底跟不跟上去。
  他也注意到蒋燃的右手受了伤。昨天在机场隔间,那一声镜子的碎裂声响,一瞬滑过他的脑海。
  还没想明白,任楠又说:“对了,燃哥今天不上了。”
  程宴北一愣:“不上了?”
  “嗯,他手受伤了,开不了车啦,”任楠说着,遗憾地叹了口气,“而且我听说,他准备跟MC解约了。今早总部那边发了好大脾气,跟他吵了一架来着。”
  程宴北眉心轻拢,“解约?”
  “据说,是要离开Neptune,跳槽去左烨的Firer。今天比赛过后,他们Neptune就跟解散差不多了吧……他这一走,别人也不留了吧。”
  程宴北和任楠走到门边,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,听任楠说起蒋燃要解约离开Neptune,好像也没什么反应。
  他顿了顿脚步,又折身回去。
  “哎——哥!”
  任楠匆匆喊他一声,无奈,只得跟着他朝蒋燃拉着怀兮前去的那个安全通道走去。
  一进入安全通道,怀兮就被男人掐住了腰抵在了楼梯拐角处。蒋燃边还看了眼刚才来的方向。
  早已空空荡荡。
  此地光线半明半晦,他面上笑容也阴晴不定的,轻扬起下颌,问她:“他没跟来,你失望吗?”
  怀兮两手手腕被他反剪到腰后。她手里的手机,被他这么一用力的瞬间跟着一脱力,直接从楼梯上跌了下去。
  啪嗒——
  啪——嗒——
  一阶一阶楼梯摔下去,连续几声声响激烈。
  摔了个粉身碎骨似的。
  “你放开,我手机……”怀兮皱了皱眉头,匆匆想挣开他去捡,却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。她双腿想动作,突然就被他的膝盖向上,用力给给抵住了。
  她重重地一呼吸,“你干什么——”
  蒋燃同时低下头,沉沉气息砸向她。冷笑着问:“昨天在机场他干.你干得爽吗?”
  “……”怀兮才想起他昨天说,他要来机场寻她的。
  她皱了皱眉,但很快,就轻声地笑了起来,也冷冰冰地反问他:“那你呢,你跟别的女人拍那种视频还发给别人看,爽吗?”
  蒋燃轻嗤着,“你是在质问我?”
  “难道你不是?”
  谁也没占到理。
  蒋燃不由地又逼近她三分。
  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片刻,口红色泽鲜艳,饱满诱人;又渐渐下移,今天这么热的天气,她脖子间居然系着条丝巾,平日里穿衣风格张扬野性,偏偏穿了一件风格保守的长袖长裙。
  要挡风似的。
  他视线冷冷,不等她反应,抬手就将那丝巾勾开了。
  安全通道光线晦暗,依然能看到她脖颈与锁骨处,错错落落的吻痕。
  斑驳。扎眼。刺目。
  他笑意不由地凝在了唇角,视线又向上,对上她满目冰冷的羞愤。
  淡嘲着,笑起来。
  “我不该质问你么?我早该问了,是不是?”
  怀兮想抢回来,双手却还被他反剪于身后,完全用不上力气,她刚要抬眸去看他,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——
  唇上就碾过来一个无比凶狠的力道。
  他落在她腰的那只手,改为死死地掐住她下颌。唇厮碾她的唇,反复的,用力的,毫不留情的。撬开她的唇齿,汹汹而入。极尽占有欲。
  他对她,还有占有欲。
  怕她不张口,他又用拇指死死地抵在她唇角,叩开她上下的齿关,强迫她张开嘴迎合,以至于她下颌都被掐得微微酸痛。
  怀兮无力地伏在他身前,被他吻得毫无招架。他随着吻的深入,直接压着她上来,抵她在楼梯拐角的栏杆,以至于她腰被硌得生疼。他包扎着纱布的那只手沿着她裙摆顺势滑入。她腰身条件反射地一软,呜咽了声。狠狠地,咬住了他的唇。
  蒋燃抵着她唇,却是毫不吃痛似的,只喑哑地笑起来:“你看,跟我在一起也会湿呢。所以为什么非他不可呢?”
  怀兮痛得频频颤抖。
  这种痛并非他的猝不及防,还有昨夜纵情一晚留下的脆弱与敏|感。
  怀兮听到门边有脚步声,开始疯狂地推蒋燃,咬着牙关“唔——”、“唔——”地低.吟,可却推不开。
  “有人……”
  他不管不顾,肆意地亲吻着她。近乎狂乱。
  程宴北站在门前,依着半掩着的铁门的门缝,看见他们在半明半晦的光线下亲吻。
  他眸光陡然一暗,正要推门的动作停下。
  是了,她说不会因为他跟蒋燃分手的。至少不会为了他。
  蒋燃刚才也说了,她是他的女朋友。
  程宴北最后看了那边缠吻的二人一眼,脚步一转,终是转身离开。
  任楠见程宴北又折身回来,脸色都变了,诡异地瞧了眼安全通道那边,猜到了些什么,迎上程宴北的脚步,只喏喏地催促道:“哥,去比赛吧……”
  程宴北径直朝出口的方向走,脸色愈发阴沉。
  任楠担心他,提醒道:“哥你保持好状态啊,今天比赛很重要,别因为别的事影响心情……”
  他将头盔罩到自己头上,一步迈出大门,嗓音闷沉。
  “不会。”
  “我问你,以前和我做的时候,会不会想着他才会湿?”蒋燃低低笑着,“你这些年跟别人在一起,是不是也会这样?”
  怀兮轻轻昂起了头,咬牙笑着:“那你呢?你之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,是想着我才硬的吗?早就有人落了东西在你车里,不是么?”
  言辞尖刻,毫不留情。
  不是因为爱他在意他才说出这种话。
  只是为了反驳。
  为了报复。
  讽刺他的同时,好像也在讽刺她自己。
  蒋燃又是一笑。
  他凝视她逐渐氤氲却依然倔强的眼睛,轻眨着双温柔桃花眼,笑起来,“是啊,我是想着你才硬的——我敢承认,你敢吗?”
  “……”怀兮咬了下唇,还没说话,他却又笑着说:“我承认我变心了——我爱上别人了,你敢承认吗?一直逃避的不是你吗?”
  怀兮视线一晃,落在他脸上须臾。
  也与他对视了须臾。
  几分不可置信,几分心照不宣。各怀鬼胎。
  她看了他一会儿。又不动声色地移开。
  “我没有。”
  她嗓音淡淡地说。
  “没有?”蒋燃更感到好笑,“你不会要说,你没有变心?”
  “——我还没有爱上他。”她打断了他,静静地阖眸,重复一遍,好像是想说服自己,“我还没有。”
  “没有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她闭着眼睛说。
  “我还没有爱上他。”她喃喃一句,睁开眼,又抬眸瞧住他。
  蒋燃微微一愣,那种莫名的挫败感,再次滋生。
  在她的面前。
  她趁他力气松软挣开了他,推开他手拉下了裙摆。
  “我可以对你,对他这样,我对下一个有好感的男人,也会这样——如你所说你爱上别人了,你可以对我这样,对别的女人也可以。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  蒋燃看着她,说不出话。
  现在的她这副样子好像在说,她谁都不爱,只爱她自己。
  她最后疲惫地笑笑,似乎也不想再进入这个错综复杂的局,与谁再剪不清理还乱地纠缠一番:“你如果爱上别人,就去吧。我们也不要互相消耗了。”
  高跟鞋声响落地。两声铿锵,如尘埃落定。
  蒋燃视线跟着下沉。
  她今天穿的,并不是他送的那双JimmyChoo。
  她一向爱鞋子,据说在她家中特意辟开一处收集鞋子,摆的满满当当。
  喜新厌旧是常态,更新迭代速度极快,穿腻了就换新,不合适就扔着,反正总有新任胜旧任。
  她这么多年来,恋爱好像也是如此。
  不合适就分,不喜欢就换。
  他不过是之一。程宴北也是之一。
  可程宴北,偏偏是对她最特殊的那一个。
  怀兮最后什么也没说。
  她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地下去。去捡自己的手机。
  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,碎成了花屏。后壳的玻璃也碎成了蛛网状,由一个受力点发散而开,纠纠缠缠。
  碎得无法再修复重圆。
  她有些懊恼。
  蒋燃也注意到她手机的情况,思绪一晃,赶紧向下跟了两步,“我刚才不是故意摔——”
  怀兮抬眸看他。
  眸光冷冷的,眼皮半耷,眼下一颗泪痣都透出了疲惫感。
  “玻璃碎了,给我。”他有点着急了要去拿她手机,却被她绕了开来。
  于是只抓住了她手腕儿。
  她看着他,有些无奈地转了转手腕儿,又挣脱不了他,她便也不挣扎了,只是轻笑,“蒋燃,我不想跟你闹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他微微皱了眉。
  她一下一下地拨开了他的手,疲惫地说:“你别抓着我,我走了。”
  “——你去哪?”
  蒋燃匆匆问出口,突然就意识到,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昭然若揭。
  她今天来赛车场,如何也不可能是来看他比赛。
  他也未对她说起自己解约的事。
  她也不知道是不是?
  所以,有没有一丝可能,是为了来看他比赛?
  不是为了程宴北。
  她说她没有爱上程宴北。
  她说了没有的。
  她昨天还穿着他送她的鞋。
  蒋燃想到这里,不若刚才冷硬的姿态,倏然放软了些语气,似是还跟以前一样,好声气地哄起了她,“我宁愿你跟我闹。”
  怀兮复杂地看着他。
  他用自己缠绕着纱布的手背,去抚她被他吻得一片凌乱斑驳的唇角。一层纱布隔着一层错综复杂的伤口。
  他并未袒露伤口,他也从未袒露伤口。但他好像总是用这种方式提醒着她,提醒着自己,他真的受了伤。
  “你和我闹一会儿吧,多闹一会儿,你就能多记我一会儿了。”他温声地说,去抚净她唇角,“你以前不是也总闹脾气吗?”
  她以前,也总跟程宴北闹脾气的。
  所以她记了他那么久。
  她记了他那么那么久。
  感情是不是,一定要闹到轰轰烈烈,彼此都两败俱伤,未来想起才会心有余悸?
  才会忘不掉?
  怀兮眸光动了动,看向了他,她抿着唇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
  “蒋燃,你别这样。”
  从前还好。
  他们最开始在一起,明明也是好感使然,相处万分合拍,她喜欢他总是温柔优雅的姿态,她的坏脾气他也尽可能地包容。
  他们很合拍。
  在一周前之前,一切都很好。
  从一周前她来到上海,一切就都变了。
  他在她的面前,开始毫无底线地脆弱,猜忌,质问。他开始毫无底线地患得患失,感到害怕。
  自从程宴北再出现,他就好像变得,不像从前的他了。
  不仅仅是他。
  她也变得,不像从前的自己了。
  “你还没爱上他,是不是?”他如此问她,好像也在问自己。捧住她的脸,看了她一会儿,终是低声地道起了歉,“我不该那么做的……对不起。我们别分手了,我后悔了。我不介意你跟他发生了什么,而且我们不是都犯了错吗,我们……”
  一句一个我们。
  但我们早就不是我们。
  “蒋燃。”
  怀兮听他喃喃,不觉有些倦了。每每他质问一通,就突然软弱了态度。她真的有些疲倦了。
  没等他说完,就轻声打断了他。
  他眼底闪过一丝受伤。
  很明显。
  动了动唇,“对不起。”
  怀兮别开了头,同时躲开他,好像也在躲自己。
  “别说了。别说对不起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她静静地叹了口气,最后说,“别说对不起了。”
  不知是谁对不起谁。
  她也不知道。
  蒋燃望着她背影远去。
  掌心里,她脸颊的温度,已经渐渐地被流窜在安全通道内的冷空气过滤了个干净。
  空空荡荡的。
  怀兮沉缓地挪动双腿,手里握着自己摔坏了的手机,下了楼梯离开安全通道后,一直走,一直走,一直向前走。
  不知向哪个方向。
  外头日头正烈,晒得她有些眩晕,整个人恍恍惚惚的。
  外面轰鸣而起巨大的引擎声与欢呼声,交杂一片,如地震,震麻她脚心。
  她也从乱如麻的思绪中发现,自己去的方向是看台。
  脚步不由地缓了缓,她突然开始犹豫,到底要不要去了。
  手机几乎摔成了四分五裂,从一片花屏上依稀看到,尹治发来了信息,问她怎么还不回来,比赛已经开始了。
  还有黎佳音的消息,说已经请好了假,下午送她去机场。
  她下午就要回港城了。
  屏幕失灵,她没法回复消息。点了好几下,都没有反应。
  摔坏了。
  她不知不觉地,又向前走了几步。
  正烦躁,依稀察觉身旁突然经过了一个人。
  那人有意无意地在她身边作了停留,陪她向前走了一段路。她脚步慢了一些,他也有意地缓了缓。
  她走得快一些,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。
  好像在等她发现他。
  怀兮意识到不太对,这才抬头。
  “怀兮。”
  一身趣÷阁挺西装的男人,朝她轻轻抬手,微笑着打了个招呼。
  她第一眼注意到的,就是从前常常附着在他右手无名指的戒指,不见了踪影。
  “好久不见。”
  他笑着跟她寒暄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怀兮皱了皱眉,注意到他好像与她同去,他的方向,竟然也在看台那边。
  她突然就想到了,尹治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。
  尹治说,今日有几个ESSE的高管要来。但也说了她基本都不认识。
  门边有检票员,外面已是一片喧嚣盛况。
  怀兮也是走到这里才猛然想起来,她的票在尹治那边。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碎成了花屏的手机,有些苦恼。
  “您好,请出示门票。”检票员温和地提醒道。
  季明琅先拿出自己的门票递给了检票员。他理了理西装,正准备迎着检票员的指示朝赛场看台的方向去,突然发现怀兮没跟上,停在了门边。
  “您好,请出示门票。”检票员再次提醒怀兮,眼光在她脸上打转。
  怀兮的口红花了,还没来得及补,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狼狈,更何况是被拦在这里。
  怀兮嗫嚅一下唇,说:“我的门票……在朋友那里。”
  她又晃了晃自己手机:“但我手机坏了,没办法打电话给他。”
  “对不起小姐,没有门票是不能上看台的,”检票员笑容疏离了几分,或许以为她是在撒谎,有些为难地说,“在我们赛车场的各个地方出入也是需要提供门票的,希望您理解一下……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季明琅看了她一会儿,又走过来。
  “等一下。”
  怀兮和检票员一起转头,去看面前温和斯文的男人。
  季明琅说着从口袋中掏出名片来,有意看了怀兮一眼,出示给检票员:“我是ESSE模特经纪公司的部门执行总监,是受MC赛车俱乐部赛事组邀请来的,你们可以打电话跟你们上面确认。”
  “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。”季明琅又笑着说,“她的票的确在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,不知可否行个方便?一张票而已。”
  显然,季明琅要给她行特权了。
  “……”怀兮不解地看着他,眉心轻皱着。
  季明琅笑意满满地凝视她。
  仿佛与从前一样,她答应他的追求,就能在ESSE更上一层楼;就如现在,她承认与他认识,就等于接受了他的特权,让检票员给她放行。
  检票员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,看一眼那烫金名片上的名字和头衔,更是为难了,看了看怀兮,又看了看一边温和笑意温和的男人,最后向怀兮确认:
  “这位小姐,您跟这位先生是认识的吧?如果认识我可以打电话跟上面说一下顺便留存记……”
  “不认识。”怀兮迎上季明琅的视线,冷冷地打断了检票员的话。
  季明琅的笑容也在唇边僵住。
  “诶……”检票员更为难了。不知是什么情况。
  “我不认识他。”她最后冷淡地说,“我不进去了。”
  没空理会眼前的男人为何还在ESSE,如此安然无恙,她眸光清清冷冷的,最终也没正眼看他。
  转身,朝反方向离开了赛场。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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